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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供职的这家公司是想当然比较大牌的,据说实力雄厚到放眼世界找不着一家能与之抗衡的华人制造。然而对于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而言却是完全的大而无当,因为地方越大,越显得个人渺小——我找不到自己所处的位置。

偌大的车间能容纳五百名工人,却容纳不了我小小的一颗心。天南地北的打工者聚在一起,三个一团,五个一伙,欢声伴随着笑语,无论做什么,总是那么其乐融融。很多人常年在这片乐土上工作生活,最终成家立业。

我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但在这儿却不能不入乡随俗了。

第一次见到肖曼便是我最饥不择食的时候,当然这么说对她有点不公平,好像她条件多么差似的,其实一个女人的美丽不能只看外表,我认为心灵美比什么都重要。

车间里,我从一名最低级的普工做起。刚满试用期,我便做到了助拉。那时工作量蛮大,常常莫名烦躁,感情生活一片空白。于是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份工作,便向主管提出辞职。主管不肯批准,讲了一些安慰的话,并承诺,只要有新员工招进来,立马分我一名。他的意思我明白,找个帮手为我分担一点压力。

那天主管领着一个大眼女孩找到我时,我正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答谢主管的一腔盛情。主管走后,我才抬眼打量眼前的女孩。

她身材一般,姿色平平,但是有一双我所见过的最闪亮最清澈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我满心欢喜地问她。我特别喜欢跟眼睛好看的女孩子交往。而且直觉告诉我,她应该没交男友呢。

“肖曼。”

她的回答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我上学的时候爱好舞文弄墨,运气好时也能在小报上发表点豆腐块,常不要脸地将自己比作当代的徐志摩,于是我下意识地问道,“你不会是姓陆吧?”

“我姓肖,肖曼。”她再次重复自己的姓名,这让我一面为自己的胡乱猜测而尴尬,一面又有点失望,原来她不叫陆小曼。

我放下手中的工作,为她介绍我们测试段的每一个工位,对于她这样的新进员工,我是很善于将一些程序化的东西讲得浅显易懂。后来,我甚至手把手地教她操作机台。她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面对我的罗里罗嗦,她只是一味地点头,再点头。

肖曼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孩,学东西非常快,而且能举一反三,灵活运用。这点比我强多了。因为工作需要,她成了我每天接触最多的异性,而我对她而言应该也是如此。

不过奇怪的是,作为上下级,我们之间几乎从未产生过龃龉,哪怕一点点的不愉快。我做普工的时候就没这么好的待遇,我是整天被上司臭骂,那个忍辱负重啊,自不待言。

有一回我生病了,而且是在车间里,脑袋痛得厉害,像是被谁冷不丁扪了一棒子。当时我蜷缩在机台下,已不能正常行走,在线的员工又不能擅自离开工位,我只盼着肖曼快点快点出现。几分钟前,她到别的部门借取配备去了。

肖曼回到线上一眼就看到了表情痛苦强作支撑的我,马上放下配备将我慢慢搀起。她的惊慌失措告诉我,她的善良和真诚是不容质疑的。靠着她那瘦弱无骨的肩膀,我渐渐恢复了些力气,我说:“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多难为你啊。”

她没说话,紧紧地箍着我的双臂,吃力地把我送到医务室。这一路,我们遭遇了很多异样目光,她作为一个女孩子能这么放下矜持,我的感动犹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就是在这短短的一段路上,我对她动了真心。

我请了一周的病假,线上的一切事务均有肖曼代理。

我人缘混得差,没交上几个朋友,非常害怕病床上的日子孤独难捱。

肖曼一如母亲般地照顾我,让我对她的依恋变得无以复加。一日三餐早、中、晚,她都在第一时间为我买好,然后亲自送到我宿舍。

那段光景,我痛并快乐着。

终于能上班了,肖曼看到生龙活虎的我,笑得比花都灿烂。我知道,我们的爱情大戏已经悄然上演了。我对肖曼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我不再对她颐指气使,我开始加倍努力地工作,自己能完成的事情尽量不再麻烦她。

我想以我的能力给她一个自由宽松的工作环境,我不愿看到她和别的流水线上的打工妹一样劳累。肖曼不笨,她能体会到我对她的每一点好,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一个个漫长的工作日,她想方设法地辅助我。

因为她,我不再是那个每天愁眉苦脸的小干部了,再忙再累,我都会微笑面对。

所供职的这家公司是想当然比较大牌的,据说实力雄厚到放眼世界找不着一家能与之抗衡的华人制造。然而对于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而言却是完全的大而无当,因为地方越大,越显得个人渺小——我找不到自己所处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