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个日夜他都是在王奶奶的故事里长大的,变着花的故事织造出了一个旖旎的童年世界,他却只能将王奶奶留在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里。
陆家闻又想哭了。
他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咬着牙,出息!陆家闻!这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傻逼!王奶奶看见了不会高兴的!
他不敢再看小院,从爬梯上逃回家里,躲在屋子里。
充斥着草香味道的房间让陆家闻脑袋发涨,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如附骨之蛆缠绵在他身上,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晚上,陆家闻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隔壁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震天响。
陆连海从毯子里探出头,把炕边上的灯拉开了,问道:“咋回事啊这是?”随手捞了件衣服披上,陆连海趿拉着拖鞋往小院里走,陆家闻跟在他身后,眉头皱得死紧,他头疼得厉害。
陆连海一路出了屋,往王凤霞的院子里去,小院门敞开着,两户人家在里面又打又闹的,穿着红色短卦的女人彪悍得不行,一巴掌就乎在男人的脸上,赵晓燕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咱妈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回来,她一死就想来分财产?分个屁!咱老娘的钱一分都不能落在你手里!”
“我怎么了?我是他儿子,我拿她的钱天经地义!”赵国泽不服气地说,“我他妈不是在外面培训吗?我不赚钱谁养我,谁养她!”
“你还好意思说?”两人扭打在一块,女人嘶吼的声音格外刺耳,“你给咱妈掏过一分钱吗?你掏过吗?”
“你掏过吗?!”赵国泽声音更大,一下子将他姐推倒在井边上,赵晓燕她丈夫上前拦住赵国泽,把赵国泽往后推,“你干嘛干嘛,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你们他妈的先动手的!”赵国泽呸了一声,眼神阴狠地看着赵晓燕她丈夫,“你算是哪门子葱!滚一边去!”
男人脸色难看得不行,他瘦弱的身体颤抖了下:“你、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理啊。”
“讲你麻痹!”赵国泽凶悍得跟头狂躁的狮子一样,捞起板凳点着了烟,乜斜着眼睛看着赵晓燕,“咱妈刚死,我也不想闹,安安分分地把钱分了,这栋房子,归我,其他的东西你看中啥,拿走。”
“凭什么啊!”赵晓燕尖着嗓子惊叫起来,“咱们的房子你凭什么全拿走?”
“就凭我是她儿子!”
“你还知道是她儿子?”赵晓燕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咱妈病重的时候你知道回来看一眼吗?还说是她儿子!”
“别吵了!”陆连海大吼了一声,打断了姐弟俩的争吵。
陆家闻也受不了他们俩,头疼得快要炸开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死了的时候就回头吵嚷着各种惦记,钱钱钱,钱就重要到这种地步吗?连最起码的人性都给丢了!
那俩人瞧见陆连海脸色一青,陆连海帮着他妈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也不好意思跟陆连海正面起出冲突,赵晓燕见缝插针,赶过来跟陆连海哭诉:“陆家兄弟,你得千万给我们主持一下公道,这没良心的小王八羔子,在妈生前就没尽过孝道,死后还想拿妈的遗产,这都不怕天打雷劈啊。”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了?”一句话又挑起了赵国泽的火气,赵国泽破口大骂,“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赵晓燕你要不要脸啊?还主持公道呢,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你不是跟他睡一张炕上了吧?你这娘炮老公头顶上早绿了吧?”
“你你你你含血喷人!”赵晓燕气得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赵国泽冷哼一声,理都不理,进屋要找房产证。
“等一下。”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赵国泽的动作,赵国泽满心不耐地回头,骂道:“这又是哪路的程咬金啊。”回头一看,一个特漂亮的小男孩站在院子门口。
头发剪得干净利落,皮肤白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沉着,明明是个小孩却一股子大人的味道,成熟干练得很。
高铭站在门口,整个人撑出来一片世界,无论是长相还是与气质都跟这个小院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他目光在人群里一扫,最终落在陆家闻脸上,唇角微微扬起,叫了一声:“闻闻。”
陆家闻瞪大了眼睛,看着高铭激动得快要背过去了,他一下子跳起来飞扑过去,喊道:“铭铭?!”
“嗯,闻闻。”高铭微笑着,接受了陆家闻的拥抱,陆家闻疯了似的,眼眶涨得发红,死死地抱着高铭,“铭铭,我好想你啊,我好想你啊!”
赵国泽皱着眉头,嘀咕了句:“神经病。”回过头继续往屋里走。
多少个日夜他都是在王奶奶的故事里长大的,变着花的故事织造出了一个旖旎的童年世界,他却只能将王奶奶留在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