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昨晚说了很多话,高铭跟陆家闻讲了一些自己在高家的事情,寡淡而无味,像是汇报工作一样,只有在提起参加比赛的事情高铭的语调才有所改变。陆家闻心疼高铭,就跟他说着小北村的事情:李柔老师结婚了,挺着大肚子还在教书;张小花不务正业,已经有要谈恋爱的苗头,还想跟陆家闻谈,陆家闻没稀罕她;家里的公鸡每天都精精神神地打鸣,吃得比他陆家闻都好,可也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陆连海在小木板床上睡得浑身酸痛,一晚上没睡好,听见开门的声音时从床上爬起来,瞧见高铭从大屋出来,揉着老腰问道:“怎么了?才五点,起来干嘛?”
“我想去给王奶奶扫一下墓。”
陆连海说:“天还早,上山的路不好走,再等等吧。”
“没关系。”高铭礼貌地拒绝了陆连海的建议,“我下午不到五点就要回去了,我想多跟闻闻待一会儿。”
陆连海叹了口气,坐了起来,小床旁边的秘书睡得正香,一点动静都没听见,陆连海从他身上跨过,拉着洗漱好的高铭往门外走。
陆家闻从房间里杀了出来,急急忙忙地穿衣服,说:“你们去哪儿?怎么不叫我!”
“闻闻你再多睡会儿,就睡了两个小时。”
“你不也就睡了两个小时吗?你不困,我也不困!”陆家闻执意要跟着去,陆连海打了个哈欠,没睡好觉心情也急躁,他懒得跟俩小孩犟,敲定主意,“走!一块儿去!”
三人手拉着手上了山,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下了场小雨,小土丘上泥泞不堪,陆家闻紧紧拉着高铭的手,走一步回头看一眼,生怕高铭不习惯乡下的土丘小路,走路打滑摔着了。
快到小丘顶上的时候,陆连海眯了眯眼,瞧见王凤霞的坟边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最近视力越来越不好了,瞧东西重影得厉害,也不太敢确定,拍了拍陆家闻的肩膀,陆连海问:“儿子你看看那是个啥?”
陆家闻仔细看去,也瞧见一团黑影卧在王凤霞的坟边,一动不动。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靠得近了些,陆家闻一眼就认出来了,惊讶地叫道:“大黄!”
趴在地上的大黄微微动了动,它想站起来但是没成,眼皮子翻了翻,瞟了路家闻一样就将视线挪开,还跟以前一样对陆家闻爱答不理的,可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一身皮毛黯淡下来,散发着一股灰扑扑的沉沉死气。
“呜……”大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它往王凤霞的坟包旁挪了挪衰老的身体,最终停下了一切的动作,伏下身子,忠心耿耿地守护在王凤霞的坟边。
陆连海眼眶发涩,他上前摸了摸大黄渐渐变冷的尸体,叹息道:“大黄是条老狗了,去年开始腿脚就不太好,是怎么熬着跑上山来的啊。”
陆家闻忍不住哭出来,抹了把泪水,死死地抠着掌心,高铭的手包裹住陆家闻的手,稍一用力就卸掉了陆家闻拳头上的力气,他修长的五指将陆家闻的拳头握在掌心,温柔地抚慰着他悲伤的情绪。
大黄的尸体被陆连海挖了坑埋在王凤霞旁边,这条忠心耿耿的老狗在死后仍会继续守护着他的主人。
三人下山的时候天已经亮堂开了,东方一抹艳红的云朵晃得天际沉入一片混沌的海洋,一天新的开始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逝去而停止。
小北村统共那么大点儿,村里村外的人都互相认识,一路上,陆连海它们收到了不少吊唁,陆连海一一回礼,被他们这么一说,陆家闻心里的难过又被调动起来。
高铭跟他说着话,想让陆家闻转换一下心情,他很想让陆家闻跟他一起回南都,哪怕两人六年不见,他心里对陆家闻的重视都一点没有淡去。陆家闻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陆连海推开院门,把锁挂在门后头,说:“闻闻去换双鞋子,一鞋底的泥巴,再找双拖鞋来给铭铭穿,他那双鞋我拿去刷个鞋底,今个儿天气好,下午回去的时候就能穿。”
陆家闻按照他爸的吩咐去屋里拿鞋,高铭坐在小院里晒着太阳穿鞋,脚上的球鞋边上全都是泥巴,他安安静静地等陆家闻出来,视线在小院里到处瞟着,几乎每个角落都跟他记忆里的没什么区别。目光落在小院的窗户上,高铭嘴角扬起,这扇可怜的窗户啊,不知道这几年来又被闻闻拆过多少次了。
想起小时候特别喜欢的小鸡,高铭指着角落里的鸡笼子,问道:“陆叔叔,那就是我跟闻闻养的小鸡吗?”
第二天一早,在生物钟的调动下,高铭很早就醒了,困是肯定的,但他很快就调整好状态,起来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