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当时在拘留所中他想要我照顾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女人了。只是那会的李松辛应当不知道,她怀了自己的孩子。
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后,我迈步想出门,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但很快就发现,只要离开李松辛十米之外,我就会像一根弹簧似地被拉了回来,走远不了一步。
我真情实感地纳闷了,只能蹲在厨房门口听久别重逢的小两口腻歪。李松辛没有和这个女人领过证,之前他怕出事连累到她,挨到现在算得上是风平浪静,他们决定了明天早上去民政局,下午去医院产检。
他们相依偎在卧室的大床上,我躺倒在床边的地毯,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第二天他们在领证台上宣誓,我坐在台下拼命鼓掌,就当是份子钱了。
下午我被强制带去医院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卢意棠看上去十分憔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连粉底都没擦。我原地怔怔地打量了她半响,一抬头就不见了李松辛,把我禁锢在李松辛十米之内的那股力量好似突然消失了,我来不及细想,连忙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顶层的重症监护室。
透过厚厚的玻璃,我看见阮东慈躺在床上,全身裹得像个木乃伊,只堪堪露出了一张脸。他的父母也都在,卢意棠在他们身边坐下,没打招呼,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卢意棠突然开口道,“东子救的那个人,是画画的那个林疏严?他不是顾凛的……”
阮上将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权当警告和默认。这是我第一次直面阮东慈的父亲,他看上去远比电视上威严吓人。
“他真是疯了,为了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呢?”阮夫人狼狈地擦拭着眼泪,“他救的那个人倒是好,只是吸了过度浓烟,他却……”
“东子不是一直这样固执冲动的吗。”卢意棠苦笑了声,“之前在边境当卧底的时候也是,为了救一个无意闯进毒品交易现场的孩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毒贩往心口上开了一枪。”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啊。”
我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虽然哪怕只是个萍水不相逢的陌生人他都会舍命救,虽然当时我也没想到他会重返火场救林疏严,但这确实是阮东慈会做出来的事,否则他就真的不是我曾经爱上的那个人了。
又是好一阵沉默
“早知道这样。”我听见阮夫人突然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同意他和那姓顾的男人……”
“你闭嘴。”阮上将铁青着脸说,“我宁愿他死了,也绝不同意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默默叹了口气,心道阮上将你可别说话了,你没看见你儿子的心率都快变成一条直线了吗。
好像是故意和他父亲作对似的,在他话音没落多久,阮东慈的监测仪就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声。无数医护人员从愣住的阮上将旁急速奔过,阮夫人双手扯着头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我捂住耳朵,那尖叫声又不甘地化作了实体,张牙舞爪地扑向我,无处可逃。
于是我穿过玻璃墙,鼓足勇气来到阮东慈的身旁。
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亡灵,就像没人知道阮东慈被抢救片刻后我悄悄从角落里爬到床边,在医生叹气摇头后双手托住下巴,静静等待一个新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