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接着道:“守卫灵州并非贵军的职责,且此行凶险非常,我不会要求任何人随我同去。”
周洵瞠目结舌,顾不上礼数,双眼牢牢盯住她,仿佛她生了八只耳朵十六只眼。
半晌他才道:“娘娘莫不是以为,凭你一人之力便可扭转乾坤吧?”
沈宜秋只作听不出他话中的讽意:“灵州是我的故乡,灵州城的百姓都是我的亲人,我势单力微,自知没有扭转乾坤之能,但我在城中,庶几可以为守城将士增添一二分士气。”
周洵默然,眉头拧得几乎打结,直到此时,他似乎才第一次用正眼仔细打量太子妃。
他们站在沙碛中,沈宜秋的背后是连绵的沙丘与寸草不生的贫瘠岩岭,太阳在她身后,将周遭染得仿若一片火海。
而眼前的女子总是令他想起京都常见的贵女,想起他的母亲与姊妹们。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仿佛用尺子量过,像一株修剪得宜、插在金瓶中供人观赏的白牡丹,美丽又脆弱,用指甲轻轻一掐便会折断。
她应该被服绫罗,云髻雾鬓,珠围翠绕,在玉阁金殿中抚琴作画、吟风弄月,而不该在这漫天黄沙里为难他。
他的恼怒已经成了愤怒,这被朝阳染得似要燃烧的沙漠,便是他心绪的写照。
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女子脆弱,她简直就像北地的杂草根茎,看着细细的一根,实则柔韧如丝,能将人活活勒死。
他冷哼了一声:“娘娘以为仆等是贪生怕死之辈?外敌犯边,身为七尺男儿,不能保疆卫土,却仓皇逃离,娘娘以为仆麾下将士心里好受?”
顿了顿道:“马革裹尸、肝脑涂地又如何,大丈夫何辞一死!”难道他们这些血性男儿胆气还不如一个弱质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