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懿和帝毫不留情,反手给了面前跪着的人一巴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挑拨离间朕与何氏的夫妻之情!”
时陌的头只是微微偏了一偏,长时间的跪地没有让他狼狈,这时的一个巴掌也丝毫不损他的光风霁月。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波澜不惊地再一次与懿和帝对视,“所以儿臣认为,那些被有心人冤屈的人,不管他们是谁,是否曾被皇上放在心上过,都并不可惜,总有新人换旧人;那些被枉送的国土,或大或小,或轻或重,亦不足挂齿,沧海桑田,总有轮回。唯有……”
“唯有什么?”懿和帝皱眉问。
“唯有被欺骗、被利用的耻辱,将深深刻在一个人的骨血里,像无形的烙印,今生今世无法脱去,在别人看到或是看不到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的愚不可及和有眼无珠,不论那个人是天子还是匹夫。甚至直到油尽灯枯之时,也会被那欺骗的耻辱折磨得垂死病中惊坐起,难以将息。”
说到此处,时陌在懿和帝恨不得杀了他的目光下平静地抬起双手,再一次郑重拜下,行下一个天衣无缝的君臣之礼,朗声道:“父皇,儿臣深觉这样的耻辱实为人生第一大耻,故冒死谏言,望父皇每日三省,可真要以天子之尊最终沦为蛇蝎妇人的棋子、蒙受人生第一的奇耻大辱?”
“你,你!”懿和帝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红着眼就胡乱拿起案上一只砚台,狠狠朝着时陌的头砸去,“你竟敢讽刺朕连匹夫都不如!你竟敢说朕的一生就是个奇耻大辱!”
时陌伏在地上,恰好缩小了目标,懿和帝没对准,手上的砚台最终砸到了时陌的后背。
沉重的砚台在血肉之躯上砸出一道沉闷的声响,浓黑的余墨将他一尘不染的衣服染污。时陌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好啊!好!朕就叫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奇耻大辱!”懿和帝指着时陌,怒极而笑,“来人,拟旨!”
话落,外间候着的内侍立刻战战兢兢地小跑进来,只听懿和帝冷声道:“秦王时陌勾结逆臣暗害景王,不忠不义不孝,实为狼心狗肺、天理难容,但念其收复失地、于江山社稷有功,故恕其死罪,褫夺其亲王之衔,谪降为郡王。另,原秦.王府邸乃依亲王规制所建,不宜区区郡王居住,特命时陌迁出秦.王府……”
这内侍是懿和帝的贴身内侍夏晖,跟随懿和帝半辈子,此时竟听得战战兢兢。三月春暖,他的头上却生生冒出了冷汗。心道,自大周开朝以来,还从未有哪个亲王被谪降为郡王,还要被撵出府邸,这,这分明是比死还让人难堪的奇耻大辱啊!
这一旨下下去,且不说秦王如何自处,单是众臣那里就无法交代。
到底这秦王如今是百姓心中的民族英雄,民族英雄在战场上保家卫国,为大周收复江山失地,立下汗马功劳,结果回朝才不过五天,没有封赏反而降罪,这一旨出去该让多少人寒心?
夏晖又见懿和帝怒极的样子,心中隐约明白过来。心道陛下怒极之下思虑自是难以周全,这旨一旦下去,若是之后惹来非议,天子自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别人,自己可就是首当其冲,不若此时给他递个台阶,看能否劝一劝吧。
这便小心翼翼地斟酌道:“陛下息怒,不如先将秦王殿下交大理寺审理,待勾结暗害之罪罪证确凿,再颁旨公告天下?否则贸然下旨,恐有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