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李桂芳原本就不是什么善心人,哪怕是好了,也没得全家上下都在忙活,只儿媳妇一人歇着不干活的。这种白日梦,不做也罢。
随着何小红再度被轰出去挣工分,她对李桂芳的怨气也是一日大过于一日,偏她在队上人缘不好,搁在以前还能跟娘家人诉诉苦,可眼下,只怕她娘家人才是最气她的。
幸好,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活儿是还有不少,却都是不需要急赶着做的,相对而言会轻松不少。当然,这是对那些干惯了苦活儿的人来说,像何小红这种,从她怀孕到生产,别说干农活了,那可是把屋前屋后所有事情都推给了盼娣做的。可以说,她是闲了大半年后,突然被要求干苦活累活,差点儿没逼死她。哪怕现在相对轻松了一些,可对她来说,仍旧是不轻的折磨。
繁重的体力活,炎热的天气,还有沉重的心理压力,逼得何小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老天爷仿佛还嫌她日子过得太好了,在开学两周后,何小花又来找她,倒是没动手打她,而是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中心思想是自己嫁不出去了,责任全在于她。
何小红实在是觉得难受,身上心里哪哪儿都不舒坦,跟大队长告了半天假后,她拖着脚步往家里走。
意外的是,今个儿家里居然有客人。
唐老师循着记忆里的小路,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苗家。想当年,他教苗解放的时候,也曾不止一次的登门拜访过。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苗解放这孩子,憨头憨脑的,整个人跟聪明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关系,不过用功还是挺用功的,在发觉自己不适合念书后,就将所有的时间精力用到了种地上头。
要知道,眼下还是大锅饭时期,社员们一起下地干活挣工分,只要将时间待够了,出力多或者少,其实是不影响记工分的。可苗解放却是真的在种地一事上花过不少心思的,哪怕他脑子再笨,却也不曾给他爹丢过脸。
进门之前,唐老师就已经回忆了一遍苗家的概况,顺便也想好了措辞。
李桂芳刚把来弟哄睡了,正打算把几个大红薯擦了,午饭做红薯稀饭,再拌一碟子什锦菜,清爽又开胃,关键是简单。
正忙着呢,唐老师进门了。
“你……哟,这不是唐老师吗?好些年没瞧见您了,最近过得咋样?”李桂芳送孩子们上学那天,没来得及瞧见老师就跑了,她还不知道唐老师是三个孙女的班主任老师。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唐老师跟李桂芳很熟悉了,其实真要算起来,他俩还是亲戚关系,唐老师他妈也姓李,是李桂芳娘家的堂姑。不过因为血缘关系其实挺远了,加上唐老师以前跟苗光荣是好兄弟,因此一贯喊李桂芳为“老嫂子”。
“老嫂子,你还不知道?你家招娣盼娣毓秀,都在我班上呢。”
李桂芳搬了椅子请他坐下,又去灶屋里倒水兑了一杯红糖水,递到唐老师手上后,才开口问道:“招娣盼娣又干啥了?我把孩子交给学校了,她们要是不听话,你尽管骂尽管打,不然你告诉我,等她们放学回家,我让解放揍她们!”
“好些年没碰面了,老嫂子还是直性子。”
这话唐老师太熟悉了,以前他每次谈到苗解放,李桂芳就是这么跟他说的,随便打随便骂,你要是不方便自己动手,你说,我来打。
“不过嘛,这回我要说的不是招娣也不是盼娣,她俩都挺好的。招娣那孩子,看出来了,随爹,脑子是不太聪明,好在她性子好。加上她不是已经上过一年级了,今年的同学多半都比她小,挺有姐姐样儿的,会主动帮助小同学,特别是生活方面的。”毕竟学习方面她也帮不了。
“盼娣这孩子就更不错了,她脑子比她姐要灵光很多,上课认真听讲,积极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学习相当得刻苦,我好几次都看到她舍不得用铅笔本子,折根小木棍在地上练写字。偶尔遇到不懂的问题,她也会问老师,问高年级的同学。在对待同学方面,她比招娣更为热情,喜欢助人为乐,人缘相当的好……这孩子真的挺不错的,我打算再看看,回头让她当个班干部。”
李桂芳一贯都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可这档口却是露出了迷茫的表情:“那您……跑我家来是特地夸孩子来的?”
这套路不对啊!
哪个老师搞家访,也不能是专程来夸孩子的,正常的套路难道不是孩子在学校搞事,老师上门告状吗?
早以前苗解放倒是从不闯祸,可苗解放的情况有点儿特殊,他爹很早就没了,一般没爹的孩子容易被人欺负,可他爹是解放军,还是为国捐躯的,哪怕他再怎么老实巴交,也没人敢欺负他。然而,因为他那个不讨喜的性子,也没人跟他玩。就因为不合群这个事儿,加上苗解放是烈士后代,两家又沾亲带故的,唐老师这才不止一次的上门家访。
莫说李桂芳原本就不是什么善心人,哪怕是好了,也没得全家上下都在忙活,只儿媳妇一人歇着不干活的。这种白日梦,不做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