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意安披上了一件外衣,匆匆就赶到了自己母亲的房内。屋内很是简陋,只有一盏青灯摇曳,榻上的娴美人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恬静,似是睡着了一般。季意安缓缓在榻边坐下,眼泪如断线了一样止不住的流下。
“娘亲,我又回来了,可是,您还是走了?”季意安喃喃道。
“安公主,您说什么?什么又回来了?奴婢听不懂。”崔姑姑也进了屋,听见季意安说的话,很是疑惑地问道。
“崔姑姑,随我出去。”季意安突然站起身,用力擦干了把脸上的泪痕,对着崔姑姑道。
“公主要去哪里?刚才您晕着的时候,奴婢已去椒房殿了,可是没能进去,守门的公公说皇后娘娘头疾发作,早早歇下了,不得任何人前去打扰。”崔姑姑有些无奈地道。
听崔姑姑提到皇后,季意安的心头莫然涌上一阵寒意,她知道皇后一向是恨自己娘亲的。当年娘亲刚入宫不久,就以美艳无双的姿容捕获了皇帝的心,不仅很快封了“美人”,还专房专宠,成为君王的心头之人,一时间娴美人风头大盛。
可是没过多久,有孕三月的皇后娘娘突然在御花园滑了一脚,晚上腹中胎儿便流产了。皇后流产的当晚,皇帝在披香殿里与娴美人如胶似漆,缠绵一夜。直到第二日才惊闻皇后流产。
那是皇后的第一胎,皇后伤心欲绝,皇帝自然也是心疼万分。当时的太后娘娘闻听后,更是责备皇帝对皇后关心不够,当晚与皇帝在一起的娴美人被太后以“惑主”之名训斥了。又过了两日,有太史令进言,天府星暗淡,仍是宫中西北方向有祸星相冲所致。
天府星主皇后,而娴美人的披香殿恰恰位于西北方向,这样一来,娴美人祸星一说是再也指摘不干净了。太后下懿旨令娴美人搬到了荒凉的拢秀宫,并严令娴美人终生不得踏出拢秀宫半步。
进了拢秀宫一月之后,娴美人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只好遣了身边唯一的宫女崔兰悉想法去一趟长乐殿,将身怀有孕的消息告知皇上。谁知崔兰悉在长乐殿外等了很久,传话的公公才出来说,皇上正与新晋的郭美人作画儿,听说拢兰宫的宫女求见,让她自去椒房殿请皇后示下。
崔兰悉只好转去了椒房殿求皇后,皇后一向贤德温良著称,当即派了太医前去拢秀宫看诊,又叫人带话给娴美人,让她在拢秀宫安心养胎。
娴美人自此对皇帝心灰意冷,只一心照料腹中胎儿。分娩那日,皇后派来的稳婆见得手中抱着是一个女婴,神色突然间放松,将婴儿清洗包好之后悄然出了拢秀宫。
自此娴美人便未出拢秀宫一步,她将女儿取名为“意安”,一心一意只为照料女儿长大,娴美人本是大家闺秀,颇有些才识,便自已教导季意安读书识字。可拢秀宫环境恶劣,冬寒夏热,也不得精细之食,娴美人又心有郁结,一次风寒过后便不得断根,自此常常咳嗽,日益加重,捱至季意安十五岁之时,终于油尽灯枯,怀着对女儿的无限不舍离开了人世。
“直接去长乐殿。”季意安很是冷静地道。
“安公主,不可啊,长乐殿是陛下居所,一向不能轻易进去啊!”崔姑姑有些慌然道,她有种感觉,晕厥醒过来的之后的安公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不会是伤心过度脑子糊涂了吧?
长乐殿是什么地方?安公主虽说是个公主,可是这些年她一直同娴美人被丢弃在这拢秀宫无人问津,皇帝陛下恐怕都不知道还有季意安这个女儿的存在,她又怎么可能入得了长乐殿呢?
季意安没有说话,她瞥一眼崔姑姑,示意在前面带路,崔姑姑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有些犯怵,赶紧提着灯笼,引着季意安出了拢秀宫。
一阵寒风袭来,季意安不禁打了个哆嗦,她扯扯身上有些单薄的夹袄,走过拢秀宫外的一个荒凉的园子,又过了一座拱桥过了秀湖,才走上一条通向外面的卵石小道。小道有一岔道口,那是是通向李太妃的宁康宫的。
季意安站在路口停驻了一下,她想起前世来,娘亲病了了许久,药石无效,就在这样的傍晚走了,可是当时拢秀宫除了她和崔姑姑一个人也没有,她伤心欲绝,崔姑姑提醒她去求得皇后娘娘的旨意,才好料理娴娘娘的后事。
可是她在皇后的椒房殿外跪了很久,也没能见到皇后的面。季意安心中凄苦,只好拖了沉重的脚步往拢秀宫走回去。回去的路上,也就是在这个岔道口,她遇了他,天遂朝最尊贵的亲王,她的皇叔,琛王殿下季无疾。
季意安顿时心如刀绞,真是造化弄人,上天既让自己重活一世,可又为何偏偏让自己回到一年前娘亲过世之时?为什么再不往前一些日子,也好让自己与娘亲再续一回母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