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尚书台千头万绪的公务,还有那些堆成小山似的公文,很快就让他忘了后宫的那个偶然相遇的晚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楚楚可怜的身影偶尔在他的心里浮现片刻。
转眼便到了阳春三月天,后宫又是一片姹紫嫣红。这日他忙完一上午的公事,待歇下之时,便突然惊觉又是半个多月未进后宫了,母妃肯定又在念叨自己没良心了吧,该是要去看望一下母妃了,他思罢随即起身往后宫而去。
就在透逸湖边的那个岔道口,他又遇见了她。当时他正站在那棵开得正浓的杏花树下,一抬眼,便发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他一眼便认出了她,她长高了一些,身上虽然穿着一件素净的薄袄,可是丝毫也不能掩盖她面上的清丽与娇美。
她也在一瞬间发现了他,她看了他一眼,凤眼之内,先是一亮,接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紧接似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扭头就要打算转身走开。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见了自己倒想要躲开的模样?他心里生出一阵诧异,眼见她灵巧芊细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赶紧开口唤住了她。
“你便是意安吗?”
“是,意安见过皇叔。”听得他的唤声,她身子一顿,随即回转身,怯生生地行了个福礼。
“免礼。”他的声音轻柔,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会将她再次吓跑。
她起了身,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一双凤眼之内,晶亮湿润,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看完之后立刻收回眼光,然后低着头,再不看他一眼。
他见了她这模样,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再次见到她,心里竟有一丝淡淡的喜悦,这丝喜悦,让他不由自主的想留住她,然后和她多说几句话。
他看一眼她素净的衣着,又看一眼她的鬓发之上,便发现她一头乌黑的青丝,只别着根青色的簪子简单的绾着,并无一样发饰。他转身,自身旁的杏花树上摘了一颗娇艳欲滴的杏花来。
“你年纪还小,不必穿得如此素净。”他走到她的身边,一边软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那朵杏花别在了她的鬓发边。
“意安多谢皇叔。”她抬手轻抚着那朵杏花,口中小声地道谢。
见她拘谨的跟他道着谢,他又在心里轻叹一声,纵是想再多说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又怕自己的举动会吓着她。便朝她点点头,往宁康宫方向去了。
进了宁康品,和自己的母妃闲聊了几句,便与李太妃提到在他刚在宫外遇见了拢秀宫的小姑娘。
“唉,那是小可怜呢,娴美人撒手去了,皇帝又是不管不问的,她现如今还住在拢秀宫,身边只有一个姑姑陪着,小小年纪,日子艰难着呢。我虽是有心照看于她,可又不想于你那假模假样的皇嫂生出闲气,也只有暗地里派人送些米粮炭火过去。”李太妃叹了口气道。
他听了自己母妃的话,心里莫名就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感,后来与母妃说话时便有些走神了。与母妃告别之后,他便去了长乐殿,破天荒的主动提出陪着元乐帝下一盘棋。元乐帝自然喜不自胜,欣然命人取出棋具与他对奕了起来。
一局过后,他竟然输掉了一子,元乐帝见状乐得哈哈大笑,要知道皇上虽是经常与这聪慧机敏的幼弟过招,可一向是输的多,赢的少。
“琛弟,今日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竟一开局就输给了朕?”元乐帝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他勾起唇角轻笑一声,一边伸手落子,一边淡然道:“心事倒是没有,可是臣弟刚才在透逸湖遇到了一人,一时生了怜悯之心,至今尚有些心神不宁呢?”
“哦?是什么人?竟让一向清冷的琛王殿下都扰了心神?”元乐帝饶有兴致地道。
“不知皇兄可还记得,当年您很是宠爱的披香殿娴美人?”他又落下一子,口中淡然道。
“娴美人?她?她不是已于去岁冬日过世了吗?”元乐帝很是惊讶地道。
“可是她还留下来一个女儿,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臣弟刚才遇见的人便是她。她仍是住在拢秀宫,看样子,日子过得很辛苦。”他似是随口说道。
“她……她的女儿……”元乐帝愣住了,随即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元乐帝唤了一声“李三才”,李公公闻讯赶至。
“李三才,派人将含秀轩整理出来,再去拢秀宫,将人接出来,找几个人伺候着……”元乐帝吩咐道。
李公公先是一愣神,再听到拢秀宫时,忽然明白了过来,他答应一声就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