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辰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车旁边,阿蟹拉开车门,他将霍子南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后座上。
“江宁地产要求我们想办法让他早点签合同。”魁哥还絮絮解释着,“弟兄们做事,一向都比较认真,下手重了点儿,那个……合同还在他口袋里,垮仔吩咐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签的,我们回去不好交差……”
“交差?”聂辰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存在,转头看着他,“我的事需要你向垮仔交差么?”
“……”魁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聂辰一脸漠然地问阿蟹,“他谁啊?”
魁哥瞬间涨红了脸,阿蟹咳了一声:“那个,他是公司的保安主管,赵魁,这边拆迁事项的小组长之一。”
“哦……”聂辰关了车门,冷冷盯着魁哥,“赵魁是吧?我有印象。”
“是……辰哥,我在公司好些年了。”赵魁呐呐说。
虽然平时聂辰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但有些人似乎带着天生的盛气凌人的威仪,光是这么看着你,就能让你冒冷汗。
聂辰斜眼看着赵魁,赵魁被他看的后背发凉,忐忑难安,忍不住偷眼看了看阿蟹。
阿蟹不说话,赵魁不安地咽了口吐沫,聂辰说:“赵魁,咱们是保全公司,不是打手团,做事认真没有错,但要有分寸,出手太重,公司跟在你后面赔医药费找人顶罪,成本太高了。正好,前一段后勤部说收到了很多关于你的投诉信,为了平民愤,你修个年假吧,想休多久休多久。”
赵魁完全摸不着头脑,保全公司说白了不过就是个领了执照的打手团,主要干的还是帮人收账看场子之类的活儿,严格说起来没几件是合法的,后勤部的投诉受理处根本就是个摆设,要是投诉了就处理,那他们就不用开张了,直接解散得了。
自从力诚保全公司成立以来,他一直是垮仔最亲的亲信,吓唬人砸场子一向都冲在前面,分红从来没少拿,还从没人拿投诉跟他说过事儿。
“辰哥,我们都是按13k的老规矩办事的。”想到这里赵魁有点上火,梗着脖子说,“你可以问问垮仔,我有没有坏过帮里的规矩。”
聂辰一副就事论事公事公办的腔调:“力诚是注册公司,经营要上税,办事要讲法制,都像你这样的做法,一个月接到四五张传票,我这个当总裁的,怎么坐得稳?”
这番话完全超出了一个黑社会能够理解的范畴,赵魁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聂辰也不多跟他解释,对阿蟹说:“你去跟垮仔解释一下,就说这件事社会影响太差,舆论压力太大,影响力诚的行业形象。我要送霍医生去医院,善后的事交给你了。”
阿蟹点头,聂辰驾车绝尘而去,赵魁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置信地看着阿蟹,呐呐道:“蟹哥……辰哥他什么意思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阿蟹笑笑,拍拍他的肩膀:“魁哥,你运气真好,可以带薪修年假了。”
因为头部被重重踢了好几脚,车子启动时颠簸了几下,霍子南就又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躺在了天佑的外科病房里。
聂辰就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见他醒来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没事。”霍子南抬头看看自己正在注射的吊瓶,都是些消炎的药物,动动手脚,发现没有骨伤。
“医生说都是皮外伤,打完吊瓶可以回家休息。”聂辰说,“你家我已经让人去清理维修了,最好明天再回去住,不然……你可以先住我那里。”
真是慷慨而突兀的邀请,霍子南立刻回绝了:“不用,我一直住医院的宿舍。”
“你的脚踝肿的厉害,几天内可能都无法行走,得有人照顾。”聂辰说:“一个人住宿舍的话,不方便。”大概是觉得自己太唐突,又加上一句:“上次就因为我的事让你受伤,这次又……我很抱歉,希望能补偿你。”
补偿?霍子南讶异地看着聂辰,觉得自己都几乎不认识这个曾经共同生活过四年的男孩了。
过去,从给他买袜子到为他的期末论文收集资料,连他的交通罚单很多都是林祖栋去销的账。可那时候,也许是两个人的关系太亲密,又也许是聂辰还太年轻,别说什么报偿,连“谢谢”都很少从他嘴里听到。
也许是因为长大,也许是因为半年多来身处险恶的环境,他居然也变得能为别人着想,能说出“补偿你”这样的话了。
聂辰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车旁边,阿蟹拉开车门,他将霍子南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