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昱雄刚刚冒起的怒火很快平息下去,甚而至于产生了某种奇特的激赏,正是这种完全不假辞色的清高,完全超出年龄的镇定决断,让他刹那间目眩神迷,心弦微颤。
如果说之前只是被医生的清隽温和吸引,此刻,那种想要深入,想要掌握的心情,已经远远超出了猎艳的范畴,升华到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名状的境界。
不仅仅是觊觎,也不仅仅是占有,而是想要从里到外,从身到心地触摸,欣赏,把玩,了解他的每一分每一寸,让他的一切一切,都染上自己的味道。
越是难以企及,就越是想要征服。
长久的沉默,潘昱雄在霍子南决然拒绝之后没有说话,只半眯着眼看着他,微微下垂的眼角带着尖锐的、危险的意味。
“子南,还在为我当初的威胁和软禁记恨我吗?”潘昱雄微微地笑了,“那时候我只是急坏了,说了一些让你害怕的话,做了一些让你不舒服的事,现在向你道歉可以么?你该是能理解的吧?”
“你言重了潘先生,”他这种出乎意料的温柔和低姿态让霍子南更加别扭,“阿杰是我的病人,又是你的侄子,我们只是简单的医患关系,简单明了,你不必在意对我的态度,也不必执着地想要感谢我什么,这些都无关紧要,阿杰的健康,应该是我们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关注焦点。”
年轻的医生脸上带着以往所从未见过的严肃,秀气的眉微微蹙着,眉宇间有着一丝隐忍的薄怒,倔强、认真而又压抑,这种执拗的美,足以让他面前这个几乎从没在情场上受过挫折的男人失神。
潘昱雄玩味地看着他,真是单纯的可爱,难道他以为这样义正词严地说上一通,就能让自己对他放手么?
只要是他潘昱雄看上的人,还从没有一个能够拒绝他,拒绝他的宠爱。
所有的逃避,所有的排斥,在他眼里都不过一种矫情的欲拒还迎,一种增加神秘感和满足征服欲的情趣。
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失败这一说,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有分别罢了,对待面前的医生这样完美而富有挑战的类型,他不介意多尝试几种。
潘昱雄微笑着慢步踱到了桌边,拿起一只汤匙,把玩着精致的景泰蓝匙柄,幽幽说:“子南,我想要和你,建立一种……比医患关系更加深入的联系。”
转过身,深深看住他,眼神迷恋,却带着志在必得的意味,纵然是表白,也是那么强势,那么不容置疑。
面对潘昱雄毫不掩饰的炽烈的目光,霍子南禁不住心跳加速,论年纪,潘昱雄不过三十七岁,比自己还小着几年,但也许掌舵海盛十年来的修炼,也许是身为黑帮老大而必须拥有的质素,他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深不见底的城府,完全超越了霍子南的人生历练。
饶是气质沉稳,心态坚定,霍子南也还是忍不住气怯。
“潘先生。”霍子南强迫自己用清明的眼神与他对视,保持着稳定而沉着的声音,“我想,我们还是保持现状的好。”
“是么……”潘昱雄不置可否,莞尔一笑:“算了……今天太晚了,你要走,就走吧。”
如果说以前是只是暧昧的试探,这一次,潘昱雄算是把话挑明了。
重生,在异国他乡,战战兢兢地活在别人的躯体里,连至亲的叔叔婶婶都必须刻意疏远,以免露出破绽,遭人怀疑,至于上一世的亲人朋友,更是隔着千山万水无法再有联系。
纵然霍子南成熟稳重,处变不惊,在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孤独压抑中,他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到恐慌,渴望安全感。
他也想要有一个知己,想要在内心苦寒时有一个温暖的慰藉,但,不是潘昱雄。
那个专断、霸道而又强势的男人,只能让他觉得危险,觉得窒息,他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只是想要一份互相尊重的平等的感情,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开心时分享快乐,在失意时彼此宽慰。
即使因为性向异常,找到合适的伴侣比常人更加艰难些,也不意味着就要迁就于现实,屈服于强权。
诚然,和聂辰那段曾经精心经营过四年,却最终失败的感情经历,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但那并不意味着会改变他的爱情观,虽然年近不惑,他内心深处仍然崇尚自由、平等的爱情,根深蒂固,牢不可破。
即使当初与聂辰的感情在日常生活和相互付出上不甚公平,但最起码这段感情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互相尊重的,就算最后它因为一方的背叛而被迫中止,林祖栋所遭受的打击仍旧却是纯感情上的。
潘昱雄刚刚冒起的怒火很快平息下去,甚而至于产生了某种奇特的激赏,正是这种完全不假辞色的清高,完全超出年龄的镇定决断,让他刹那间目眩神迷,心弦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