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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没有停,还在筝上熟练地游走,一曲“彩云追月”如行云流水般从他手下倾泻而出,他按、捺、挑、拨,将这一千多年以后的曲子,奏的如同浸淫了数十年似的举重若轻。

严欢震惊地看着他,心中犹如被雷击一样,只觉得心尖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揉搓着一般抽搐,一跳一跳地酸痛,老天啊,你是玩我的吧?不带这么整人的,他不是她,不是……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良久,压抑下心头的恐惧和不安,声音怪异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不……不可能……你是谁?”

少年停了手,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费力思索,英挺的长眉渐渐地蹙起,原本雪白的面孔泛上苍白的病容。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他伸手紧紧按住了额头,闭上双眼,喉间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身体软倒,向地上滑落下去。

严欢在他倒下的瞬间抱住了他,随即感到他的身体与苏宁的不同,触手虽然柔韧,但又带着些少年特有的刚劲,精巧的骨架上包裹着流畅的肌肉,随着他轻微的挣扎,整个身体都流淌着奇异的力量。

他貌似非常痛苦,紧紧地咬着牙关,模糊地道:“头好痛……我到底是谁……大哥……你认识我吗?”

严欢正思索间,忽然惊讶地发现,一丝红线从少年的鼻梁悄悄地升起,随即蜿蜒生出无数细细的红色藤萝,沿着他的额头、眉角、发际快速地蔓延,顷刻间没入他的头发、脖颈,同时,他原本柔软的身体忽然绷得紧紧的,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忍受了片刻,便颤抖着撕扯着头发衣襟,发出难以忍受的痛呼:“啊……!”倏然间身体蜷缩起来。

严欢奋力将他蜷曲颤抖的身体抱到床上,忽听的房门一声轻响,一个迅捷如鬼魅般的身影快速掠进来,而后一阵凌厉的掌风,将严欢扫的后退了数步,撞在一旁的琴案上,案上的古筝发出一声巨响。

那人运指如风,快速点了那少年几处穴道,见他停止挣扎,昏睡过去,这才转过头来,借着天光,严欢认出来人正是苗蔚,此刻他凌厉地扫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焦虑、愤怒和鄙夷的神色,厉声道:“严公子,深更半夜,你潜入韩缇房中意欲何为?”

严欢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呐呐地道:“苗帮主,他到底是谁?”

苗蔚记得韩缇说过,自己仿佛对严欢很熟悉,听他出言相问,不禁神色一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认识他?”

严欢闻言忽然间怔忡了,是啊,我认识他么?他是她么?他明明是个男孩,可他不可能会奏一千年后的曲子,即使是听了自己的笛子,也不可能转瞬间就能在筝上弹的这么流畅。

严欢一边想,一边嚅嗫道:“这个……大约……不认识吧……只是和我一个故人很像。”

苗蔚玩味地看了他片刻,道:“严公子,韩缇确然是我徒弟,你不要见他长得俊美,就错认做娈童之流,请你自重,今日看在拔拔郡王面上,我不与你计较,请回吧。”

严欢瞠目,继而面红耳赤,这才想到他一进来就看到自己抱着这孩子往床上放,导致居然产生这样尴尬的误会,忙摇手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只是……他很像……”他张口结舌,一时无法说清,只觉得自己这样的解释太过匪夷所思,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说来也没什么意思,便苦笑了一下,道:“抱歉。”随即转身出门。

外面的雨不知不觉下的大了,严欢茫然出了前院,站在垂花门边的大树下,让雨水落在自己头上、身上,冰冷的雨丝让他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不觉又回想起方才的情形,那少年流畅的弹奏,清澈的眼神,微微翘起的嘴角,虽然面貌不同,那神情与苏宁却像极了,还有那独特的,散发着果香的体味……

她的身体无疑在秦陵就已经死亡了,所以她不可能和自己一样穿越,莫非时光机器给与了她另一次奇特的生命——借尸还魂,这太匪夷所思了吧,严欢想,但自己的穿越不也同样匪夷所思么?这个猜想也许是真的呢?那又该怎么办?og!老天爷你让她还魂我很感激,但不要这样乌龙好不好,好死不死把她弄成个男的也就罢了,还未成年……

一想到那少年初长成的,柔韧、温润的身体,严欢闪电般抽搐了一下,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泛上一丝异样的柔情。s!他立刻悚然觉醒,一阵恶寒,眼前马上开始回放苗蔚那愤怒鄙夷的眼神,以及“他不是娈童之流,请你自重”的话语,不禁打了个寒战,用力将脑中混乱的念头甩开,飞奔回后院。

他的手没有停,还在筝上熟练地游走,一曲“彩云追月”如行云流水般从他手下倾泻而出,他按、捺、挑、拨,将这一千多年以后的曲子,奏的如同浸淫了数十年似的举重若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