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总是反抗他。”稳了稳心神,斛律达开口道:“默野其实很喜欢你,你顺着点他,他也不是个不懂得关心爱护别人的人。”
韩缇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你被疯狗多咬几次,就能习惯经常被咬么?”
斛律达被他噎的一时无语,良久才道:“你这样折腾下去,迟早难免一死。”
韩缇听到“死”字,绵密的睫毛忽然颤抖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却不再答话。
斛律达顿了顿,道:“默野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从没见过他对谁这样上心过……自然,他这个人脾气很坏,把你伤成这样,其实他心里也很痛苦。”
韩缇冷哼一声,斛律达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忽然道:“韩缇,我知道,他用卑鄙的方法将你弄来,又用残忍的手段占有了你,你很恨他,可是,他是从心底里喜欢你,只是……他黑暗的经历让他不懂得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很多年了,我希望他从自虐般的暴戾里解脱出来,也许你能解开他心中的死结。”
他说的有些奇怪,韩缇不禁睁开眼,看着他。
斛律达见他转过头来,道“我跟你说说默野的事儿吧……他的父亲是东柔然势力很大的一个头人,他的母亲是高车的一个舞娘,默野一直和她的母亲生活在一起,直到十三岁他的母亲去世,才被他的父亲从高车带到了西柔然,寄养在我家,他二十岁那年,他父亲去世,我陪着他回到了东柔然,他受到了他家族里所有人的排挤和蔑视,直到我们设法将他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全部杀死,默野成了阿伏干家的主人,这种状况才彻底改变。”
他说的很轻松,韩缇却听的明白,一个被人鄙视的私生子,为了生存下去,得到别人的认可,将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全部杀死,他内心的黑暗可想而知,他如何形成如今这样阴狠暴戾的性格,也不言而喻。
“他是个天生的野心家,即使成了阿伏干家的主人也没有满足,过去的十年,我们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建立了连环堡,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内心却越来越空虚……”斛律达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头望着远方,很久,才道:“默堡很大,他却没有家。”
韩缇沉默不语,即使斛律达再怎么为默野开脱辩解,在他心中也只能换来一丝嘲讽的冷笑。
也许斛律达刻意想要缓解韩缇和默野之间仇敌般的关系,此后韩缇的日子好过了些,斛律达对他非常宽容,非但饮食上非常照顾,有时甚至会带他到校场上骑马或者射箭。
随着活动量的增加,韩缇的胃口略好了些,斛律达也看出他明显的在强迫自己进食,因为肠胃不大消化,吃完后他总是胃疼的直冒汗,但过了一个来月,他消瘦的身体还是勉强长了点肉,对他的这一改观斛律达很满意,期待默野回来时他们的关系能有所改善。
到了深夜,韩缇还是经常溜进默野的书房,几个月来,在达尔西的帮助下,他学了很多柔然文,到七月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能看懂一些简单的公文了。
纵然南方三堡烽烟滚滚,战火纷飞,韩缇在默堡的日子却过的很平淡,除了自由被限制,他的生活几乎和常人无异。
七月底,云堡失守,交战双方暂时休战。
这一天天气很好,斛律达带着韩缇在校场上骑马,奔跑了片刻,又觉得不过瘾,一时兴起便带着他出了默堡,向南跑去。
韩缇半年来都没出过默堡,走出默堡大门的那一刻,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心情瞬时轻松了一点。
两个人漫步跑到默堡南面的草原上,望着一望无际的碧绿,韩缇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也流露出了一丝高兴的神色。
“我从小住在天山。”斛律达用马鞭指着西方:“那的草原比这里还要壮美。”说着回头问韩缇:“你的家乡在哪里?”
韩缇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沉默了半晌,道:“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斛律达见他不愿意说,便笑了笑,道:“再往南有一个草甸,咱们看谁能先跑到。”说着便挥鞭向前跑去,片刻间走的远了。
韩缇思忖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趁机逃跑,最终还是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在他的监视下逃脱,只好漫步跟了上去。
跑到草甸时,已经快要黄昏了,斛律达拉着韩缇在草地上休息了片刻,道:“天快黑了,该回去了。”
斛律达紧紧闭了闭眼,将悲伤的回忆封印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