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去见他?”码头附近的某个避人耳目处,岳霆正在问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如果程尧此时在的话,一定十分惊讶,原来他方才并不是眼花,此人正是曾经和他有一面之缘的顾渊。
岳霆在郑天耀事件之后,就联系上了顾渊。一是要感谢他对于程尧的照拂,二也是想要借此机会拉拢他。至于和沈君顾的兄弟相认?
别开玩笑了,当年“监察院之狼”在北平时一手遮天横行无忌,顾渊如果想与沈君顾相认,哪里还要等到现在?
所以岳霆识趣地不提此事,直到前不久顾渊看到报纸上登载沈君顾的信找来,岳霆才发现顾渊竟然一直不知道沈君顾的下落。
啧,这对兄弟到底在别扭什么啊?生逢乱世,都能安稳地活着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了,居然还在玩什么默默守护的情怀,浪费时间和生命啊!
不过岳霆腹诽归腹诽,他也没做多余的事情。毕竟他正在努力争取发展顾渊成为他的同事,怕不小心触到了他的逆鳞,反而办砸了正事。
要知道,顾渊虽然已经离开了北平监察院,但在郑天耀出事后不久,又在南京国民政府的行政院任了要职,现在的职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不算高,但可以直接接触到政府机密,实在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
“我要走了,你找我有什么事?”顾渊很自然地把岳霆的问题忽略了,他现在可是很忙的,尤其为了找个正当的借口从南京来一趟上海,真的是很不容易。不过亲眼看到神采飞扬的自家弟弟,还是很值得的。
顾渊暗叹,他实在是没想到,小时候那么软糯一团的弟弟,连不小心摔一跤都要哭好久的弟弟,现今都可以远渡重洋跑到地球另外一边了。
也是时候该放手了,他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人,已经不需要他的庇护了。顾渊的内心既欣慰,又空虚。
“好不容易来一趟上海滩啊顾长官,难道不多待两天?”岳霆掏出一盒哈德门香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顾渊很给面子地叼在唇边,借着岳霆凑过来的打火机点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再说话时语气就已经缓和了许多:“定了晚上八点的火车回去,有事吗?”
“晚上八点?那可巧了,说不定是和我们一趟火车。”岳霆自己也抽了一根,靠在墙边放松地吞云吐雾。
凑巧?顾渊都被他气乐了,信他就有鬼了!顾渊叹了口气,想到那个在台上意气风发的弟弟,认命道:“说吧,又想要我做什么?”
岳霆志得意满地勾起了唇角,安抚地笑道:“举手之劳,这些刚回国的文物国宝直接会运到南京参加展览,说不定正好一趟火车,还需顾长官多多照拂啊!”
什么叫说不定正好一趟火车?这是怕他听不明白说了两遍,还刻意在“说不定”三个字上加重了音量?根本就是指望他来安排吧!
而且顾渊知道岳霆表面上说的是安排火车,实际上暗示的要更多。
不过,这不也是他决定好的事情吗?
只要他弟弟平安归来,他别无所求。
顾渊沉默着把这根烟抽完,扔在地上用鞋跟踩熄,淡淡道:“八点,不要迟到。”
“多谢顾长官。”岳霆微笑着道谢,觉得当初自己把沈君顾拉进故宫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南京是一座与上海截然不同的城市,街道两边都栽种着巨大的法国梧桐,此时正值春暖花开、繁花似锦的季节,街上的行人也都悠闲自在,很少有上海街上行人步履匆匆的情景。
方少泽却十分不适应这种环境,也许是城市如此,连南京国民政府的办事效率也都慢吞吞的,令人着急。再加上现下正是梧桐飘絮的季节,满城如飘雪一般,他的鼻子敏感,就算是戴了口罩也难受得紧。
他决定讨厌这个城市。
“故宫文物即将存放在朝天宫,也就是曾经的孔庙学府。东边明伦堂背后一带地势广阔,已经改建成为库房,全部都是钢筋水泥结构,有安全保障。西边地势狭长,划为了办公区域。而中轴线的崇圣殿、大成殿等等都保存完好,便做了故宫南京分院的展览室。”带着方少泽参观朝天宫的是沈君顾,实际上他更愿意在工作间里整理文物。只是这任务不知道为什么就落在了他头上,想推还推不掉。
“我想知道岳霆在哪里。”方少泽真不关心故宫的文物放在哪里,又或者怎么存放,有什么安全保障,反正总不会丢掉或者损毁就是了。他关心的是他好好地在上海办他的兵工厂,为什么忽然下文件把他调回了南京?故宫文物南迁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他又不是和故宫绑定了,没道理故宫文物迁到了南京,他也要随着迁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