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赵夫人心惊胆战地流下泪来,还好,还好不是她儿!不然她可怎么活得下去,真真心疼死了!

庆幸过后,她又害怕极了。

被万鬼折磨后,季深不死也要变得痴傻,不知下次荆儿的万鬼咒发作,他还能不能替荆儿受过。

赵夫人紧张地盯着房门,心里祈求着神明,让季深撑过去。

不然,她儿下次该如何度过万鬼咒。

室内的惨叫声,持续了数个时辰,在黎明到来之前,终于偃旗息鼓。

赫立山撕下门口灵符,大步迈入其中,床榻上赫无荆的体内,已不见季深的魂魄。

他的魂魄四分五裂。

满屋都是季深破碎的魂魄,躲在床底,桌柜,鞋袜......各个角落。

每个碎魂都映出稚气的小脸,或在哭泣哀嚎,或在瑟缩怯弱,也有像痴傻了般,双眼空洞无神。

赫立山叹口气,露出悲悯之色。

他一生光明磊落,无愧天地,从恶鬼手下救下的黎民百姓无数,仅此一个私心,希望上天不会怪罪。

赫立山将所有碎裂的魂魄捡起来,施法粘在一起,送回季深在柴房的身体里。

顾赦意识始终是清醒的。

但季深再睁眼时,已经变得痴傻。

悠悠待在赫灵爻体内,在鬼王的轮回道里,像条咸鱼般,感受着赫灵爻的生平。

唯一让她精神抖擞的,就是去见师弟。

但悠悠没想到,再见师弟时,有着师弟皮囊的季深,已经变成疯傻之人。

那夜赫灵爻回房后,次日,本想找赫家主问此事,见不到人,只能向她娘赵夫人说起此事。

赵夫人脸色大变,让她莫再前往。

赫灵爻不解。

赵夫人强装镇定:“那孩子身世可怜,是你爹故人之子,你爹念他孤苦伶仃,接到府中抚养。但他从小患了疯病,时不时发作,你爹一直在寻名医救治,在他病好前,你莫再前往。”

赫灵爻皱眉:“阿娘,我见季深一切正常,不像有疯病。”

“那是因为他这病是好是坏!”赵夫人脸色难看,几乎动怒,“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女子少见的发怒,让赫灵爻吓了跳。

以为是四弟弟赫无荆病了,母亲照顾得身心疲倦,赫灵爻不想再惹她生气,连忙道是。

随后,她与大哥等人被叫离府邸。

再回来,已是三天后,虽然赵夫人再三叮嘱,赫灵爻还是趁着黑夜去了柴房。

却没想到,那夜赠她花环的季深,变得目光呆滞,孤零零地抱着膝盖,蹲坐在柴房角落。

室内传来啃咬的声音,一只猫大的老鼠,正饥不择食地咬着他的手指。

赫灵爻瞳孔震动,看着硕大的老鼠,头皮发麻,又气得怒火中烧。

她学的法术都是对付恶鬼的,对待恶鼠还真没办法。

赫灵爻硬着头皮赶走老鼠,给季深被咬伤的手敷药包扎好后,从外捡来砖块,手持柴棒,用最朴实无华的方法,在房内上蹿下跳打老鼠。

追了一个时辰,终于打死老鼠后,赫灵爻小脸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继而哇哇大哭起来。

她最怕鼠虫了。

哭完后,赫灵爻凑到季深面前,捡起地面的短笛,试图与他说话。

可无论她说什么,季深都在不知道对着谁说:“不是、不是我。”

她拿出花环,季深也不认得了。

赫灵爻想起母亲说的疯病,长睫微颤了颤,看着与她四弟差不多大的季深,神情沮丧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季深灰扑扑的小脸蛋。

“别怕,爹爹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

这几日,赫立山将痴傻的故人之子接入府中照顾的消息早已传遍,府内上下无不称赞家主的德行义气。

赫灵爻却不明白,为何要将季深关在阴冷潮湿的柴房。

她找到赫家主,想为季深换个好的住处。

赫家主神色有一瞬的古怪,随后和蔼无奈地看着爱女,问道:“那柴房地处何处。”

赫灵爻学过风水,道:“极阴之处。”

正是因为那地方阴气慎重,对人不好,所以她才想......

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赫灵爻抬眸道:“爹爹的意思是,极阴之处有助于他病情的恢复。”

赫家主看着年幼的女儿,笑着点点头:“正是这意思,那屋内陈设最好也不要改动,只能苦那孩子一段时间了,等他养好病,我自然会安排他出来。”

方向对了,可惜答案错了。

赫灵爻不疑有他,离开后,开始一天的功课。

她功课繁重,需要学的东西很多,只有晚上才有空闲,知道母亲不希望她与季深接触,赫灵爻只在深夜前往,翻窗进去。

秋末时候,夜里格外寒。

赫灵爻从储物袋拿出大氅,给缩在角落的季深披上。

这次悠悠透过她的视线,发现能从季深身上,看到模模糊糊的虚影。

赫灵爻的天眼变强了,已经无需法器辅助,也能窥见魂魄。

赫灵爻也发现了此事,揉揉眼睛,下意识唤了声:“季深。”

虚影轻轻动了下。

赫灵爻睁大泛起紫芒的眼眸,面露欣喜之色。

季深魂魄是有意识的!

她知道如何让季深恢复正常了。

自此后,赫灵爻每夜多了项功课,偷溜到柴房里,用法术与季深的魂魄交流,试探唤醒他的意识。

半月后,初冬下着细雪。

赫灵爻一如既往地来了,乌发间点缀着几片雪花,指尖施法落在季深眉间,唠唠叨叨与季深说着白日发生的趣事。

赫灵爻每说两句,就要唤一句“季深”。

季深魂魄只对这两字,以及布老虎会做出反应,近两日,魂魄反应愈来愈大。

赫灵爻拿起小老虎,看向季深的手。

他被老鼠咬伤的左手,食指根处留下了道伤痕,抹去不了。

赫灵爻用老虎的布爪子,刨了刨那道伤口,季赦的小食指,突然动了下。

他伸出手,抱住了小老虎。

“我、我的。”他哑声道。

在赫灵爻惊喜的目光中,季深眼神变得清明了些,不过这只是短暂的,很快又变得呆滞。

赫灵爻嘟了嘟嘴,有些失落,不过这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赫灵爻准备再接再厉,但这日后,她与一众兄弟姐妹再次被支离了府。

一走,就是大半月。

这半月中,赫无荆的万鬼咒发作了三次。

季深在赫灵爻离开的第二日,彻底清醒过来,但随之而来的铃铛声响,如噩梦降临。

赫无荆的万鬼咒发作,替代他的季深,魂魄又碎了一遍,在万千恶鬼的撕咬中,意识再次变得浑浑噩噩。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面对寻仇的恶鬼,在一声声逼问中,甚至模模糊糊道:“是我,我就是赫无荆。”

不过赫灵爻许久的努力并未白费。

凄冷孤独的夜里,少了喋喋不休,与总在面前捣乱的小老虎。

季深本能地察觉到少了什么,偶尔会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后,他会用小石块,在墙壁上写着“不是我。”

他不断提醒自己,那些恶鬼寻仇的是赫无荆,不是他,一旦他也如恶鬼一般认定是自己,他将再也无法清醒。

半月中,赫无荆第二次万鬼咒发作。

季深破破烂烂的魂魄,越发脆弱,再次被赫家主粘了起来。

当夜,季深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握着短笛,张嘴咬住布老虎的耳朵,漆黑沉寂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顾赦若有所觉,季深不打算坐以待毙了。

万鬼咒一共发作了三次,季深听了三遍招魂的铃铛声。

他闭着眼眸,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忆招魂铃响起的声音、律动。

渐渐的,他的魂魄自行离体。

顾赦讶然,难怪能振兴鬼术,在这方面,季深确实天赋异禀。

子时,小魂魄飘出门外。

季深来到了放置魂鼎的地方。

这是赫无荆万鬼咒发作时,赵夫人用来藏匿他魂魄的灵鼎。

季深魂魄钻入鼎内,过了许久,才重新回到柴房中自己的身体里。

没多久,万鬼咒再次发作。

意外却发生了。

子时,守着门外的赵夫人一声尖叫。

魂鼎竟然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