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反应过来的天墓众魔迅速追来,霓罗气急,眼瞧金簪光芒越来越弱,索性不逃了,反身朝悠悠袭去,带着同归于尽之势。

悠悠却是不怕一起落入魔修手中。

这是她的化身,怀里揣着顾赦给她的玉佩,魔修也是魔。

没一会,灵力耗尽的两人被赶来的魔修再次抓住,悠悠瞥了眼气急败坏的白衣身影,霓罗白净脸颊不知是累得还是气得,涨得绯红,清眸泛起水雾,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将她映衬得仿佛是个恶霸。

悠悠稍微反思了下:“系统,你未免太过分了,她是女主欸。”

“......”系统道,“成大事,不拘小节。”

悠悠若有所思地挑眉,大抵知晓它为何不让霓罗逃走,原著里,慕天昭在救女主过程中,有个转危为安的奇遇,倘若此刻霓罗逃出生天,慕天昭便没有来灵魔界的必要,那份机缘只有拱手让人了。

思及此,悠悠忍不住道:“你真是维护原著的系统吗。”

“当然,”系统仿佛人间正道的化身,“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六界安稳,世界和平。”

悠悠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她与霓罗从亡灵海岸一路掠了数百里,围观者众多,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传了出去,动静之大,远在苍山都能察觉到些许。

此时的苍山,登峰长阶上的身影络绎不绝,行至峰顶,宫门却不像往常一般大开,俩小童站在门外谢客。

宫观内。

一青衫小童端着茗茶,走入挽风庭中。

庭内十分宽阔,亭台水榭,枫叶在微风中摇曳,清澈的池水里盛放着数株红莲,水面倒映着莲瓣嫣红,靠岸处,还有一抹颀长倒影。

是个站在岸边的年轻男子,着竹青色长袍,身姿挺拔,束发的缕空银扣精致非凡,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仅能窥见露在外的唇薄红,黑眸狭长。

他目光正望向池面,分不清在看水面红莲还是水底游过的灵鱼。

收起眼底的好奇,小童放下茶盏,轻手轻脚退去,在他离去后不久,一道步履缓慢的苍老身影迈入庭中。

“凌公子久等了。”沙哑的嗓音响起。

“算不上久,何况,”

立在池边的身影未动,薄唇浅勾,“能得前辈一见,等再久也是值得。”

“公子盛赞了,”时佬低咳一声,“老夫受不起。”

“前辈莫要自谦,隐居苍山,仍心怀天下为众生解惑,实在是灵魔界之福,”顾赦视线落在泛起涟漪的水面,话音轻转。

“不过前辈既知苍生苦,却不为苍生谋,未免让人觉得......”

他哂笑道:“沽名钓誉。”

时佬布满褶皱的脸庞,不见半分怒意,只轻咳道:“大动干戈带来的只有毁灭,届时世道更乱,苍生更苦。”

阴沉的天空下起细雨,风过莲池,水面浮起轻薄雨雾,顾赦衣袍沾了些许湿意。

他拂袖负手道:“毁灭也是新生的开始。”

时佬眉头紧锁:“当年有人如此,便输了。”

曾几何时,释九阴也是人人盛誉满身的魔君,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九域中最为艰难穷苦的荒泽,但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只落得“暴虐”二字。

“此言差矣,”顾赦不以为然地笑了声。

“倘若那人赢了,今日又是另番风景,结果是留给世人评说的,不是事情本身对错与否。”

时佬长叹:“凌公子涉险来此,并不值得。”

“值不值,全在前辈一念之间,”顾赦目光掠过池面,望向对岸飘落的红枫,“风雨即来,前辈若想独善起身,今日也不会相见,不是吗。”

时佬沉默良久,最后在簌簌雨声中,行礼道:“拜见荒主。”

岸边青年终于回身,一片朦胧雨幕中,揭面浅声:“时佬,”

“释玄有礼了。”他淡声道。

临近夜幕,两道身影沿苍山长阶而下。

其中一人撑着伞道:“时佬竟然倾囊相授,和盘托出,君上如何做到的。”

“因为本君很有礼数。”青年回答。

萧善木:“当真如此。”

顾赦一哂,摇了下头:“好吧,其实是我告诉他,天墓君主昏庸无道,本君不介意救天墓百姓于水火之中。”

萧善木默了默:“君上英明。”

“奉承话听了太多,但从先生嘴里听到,还是令本君有些受宠若惊,”顾赦凝望远处被雨雾笼罩的群山,似笑非笑,“先生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善木神色微顿,片刻颔首道:“今日天北传来些许风声,天墓从清筠宗抓来了一位君上的故人,说是......君上年少时喜欢的姑娘。”

“是吗,”

顾赦俊眉微微一挑,脚下未作丝毫停顿。

“哪位。”他问道。

“不知抓来的是谁,”萧善木迟疑道,“不过如此说,多半是清筠少宗主,路杳了。”

顾赦笑而不言。

萧善木知他在修仙界的记忆模糊,以为他不信,解释道:“当年将君上从天诛阵中救走的姑娘,就是路杳。”

“先生误会了,本君并非怀疑先生所言,”顾赦道,“但天墓抓来的人,不会是她。”

萧善木蹙眉:“为何?”

“路杳,路天沉之女,清筠少宗主,”顾赦淡声道。

“天墓若真拿她来威胁,本君倒要对他们刮目相看了。”

萧善木抿唇,沉默了会。

“倘若真是她呢。”

话音落下,萧善木带着少有的好奇,看向顾赦脸庞,试图从对方神情中窥探一二。

但他失望了。

青年并未回答,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抵达苍山底下,行人多了起来,顾赦抬手指向一个走过的路人。

“先生看那位姑娘。”

萧善木望去,不解之际,听到顾赦淡漠嗓音:“倘若本君告诉先生,那人曾舍命救过先生,先生会如何?”

萧善木眉头微蹙,看向渐行渐远的人影,稍作想象,发现面对女子全然陌生的身影,即便知晓对方有过恩情,内心也难以掀起任何波澜。

他想了想:“既舍命相救,便是大恩,倘若她有何要求,我定不予余力达成。”

“先生一贯心善,”

顾赦垂着眼,雨珠凝在他苍白指尖,透着冰凉。

他面无表情拭去:“但本君不是。”

“啊楸~”

连打了三个喷嚏的悠悠,裹紧身上的被子,目光透过木窗,看向一望无际的亡灵海。

海域深处是死一般的寂静,却不似想象中的幽暗,海面上漂浮着星辰颜色的火焰,宛如幽灵充斥其间。但这番平静的场景持续了没多久,行于海域的灵舟遭到巨大危机。

修仙界对于亡灵海的了解,远不及灵魔界,灵舟亦比不上专为穿越亡灵海制造的魔舟。

悠悠化身乘坐魔舟时,不到一日便抵达天墓,一路风平浪静,此刻真身所乘的灵舟,却陷入了风暴之中。

巨大的风浪间,透着令人窒息的狂暴力量,仿佛无形之中有两股神魔之力在对抗,灵舟正巧夹在中间,顷刻便会被碾得粉碎。

灵舟危在旦夕之时,舟上有两个非人之物却异常兴奋。

幽蛟望向波涛汹涌的海域,眼里闪烁着游子归乡般的近乡情怯,仿佛下刻就要哭出来。

应烛则兴奋得上蹿下跳,血脉犹如被激活了般,若非被拦着,早已化出真身没入辽阔的海域。

眼见灵舟遭受危机,一龙一蛟对视了眼,“扑通”“扑通”两声后,两个庞然大物在狂风骤雨中,一前一后推拉着灵舟穿梭在海域中。

悠悠在舟内,在翻山倒海的力量中撞晕过去,再醒来时风平浪静,灵舟已抵达天墓,除了幽蛟与应烛外,所有人安然无恙。

“小主人不用担心,”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坎坎咳了声。

“幽冥鬼蛟本就诞生于亡灵海,烛龙更不必说,亡灵海是先天神魔大战遗留之地,深不见底的海下危险与机缘共存,他们去寻想要的东西了。”

悠悠松口气,听坎坎嗓音细哑,伸手摸了摸,掌心一片滚烫。

“你生病了。”

坎坎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许久,哑声道:“水土不服。”

它有些蔫地靠着悠悠:“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片魔土自古以来就是仙家禁地,如今虽落寞了,余威依旧慑人,它是圣兽,难免也受影响。

悠悠将坎坎白绒擦干后,抱了起来,跟随前来接应的修士到了住处,换好衣物后,才终于从眩晕中缓了过来。

她没闲着,按慕天昭的交代,直接前往了一座酒楼。

酒楼位于天墓主城之中,她要在楼内,与那位大魔使派来的人碰头,随她同行的苍舒孑等人却不知这些,只以为她迫不及待要尝天墓美食。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悠悠换上了素净衣裳,在晌午客流最多时,带人混入其中。

“味道不错,”

苍舒孑摘下面具,品着美酒佳肴,发现整张桌子除了他以外,无人动筷。

其他人倒也罢了:“悠悠,你怎么不吃?”

悠悠:“我不饿。”

其实她是戴着面具没法吃,这特质的银白面具就是她与接头魔修的暗号,不能摘下来。

苍舒孑不明所以,望向同桌的师兄师姐们,没等他问,众人严肃的表情透过面具都传了出来。

“不饿。”

苍舒孑默默摇头,随后忽然察觉到什么,疑惑地朝楼上一处雅间望去,从这角度,只能看到一扇半敞的窗户。

迟疑片刻,他继续夹起菜来,在灵魔界戴面具并不少见,他们一行人的到来,按理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多半是错觉。

与此同时,楼上雅间内。

一只飞舞的银蝶缓缓落在佩剑上,萧善木凝视片刻,抬眸看向窗边品茶,一袭竹青长袍的身影。

“清筠的人到天墓了,有路杳,还有圣兽白泽与几名弟子,他们现在就身处在这座酒楼中。”

顾赦不紧不慢“嗯”了声。

见他神色淡然,得知消息也不感兴趣的模样,萧善木欲言又止,待银蝶飞走,他到窗边朝楼下望去,雅间位置极好,底楼情形一览无遗。

逡巡一圈,萧善木视线锁定在一桌身影上。

他们隐藏得很好,周身还环绕着魔气,寻常魔修不会察觉异常,但对于他这个曾是仙修的人而言,一眼便能看穿他们体内蕴含的灵力。

除了一个面容俊逸的陌生青年摘下面具外,其余人都戴着形色各异的面具,萧善木凭着脑海中的一点记忆,几个来回后,从众人中寻到了曾有一面之缘的悠悠。

女孩坐在角落处,穿着不起眼的素衣,戴着面具,把浑身气息收敛得极好,全然不见当年红衣持弓的气势。

“君......凌公子,”萧善木收回视线。

“路杳就在其中,公子可觉眼熟,看出什么。”

顾赦眼帘半掀,反问道:“一袭素衣,银面遮容,先生以为仅凭这些,我能看出什么,忆起什么。”

萧善木愣了愣,视线落回女孩身上,默了一瞬后,低声道:“我还未告诉公子哪个是路杳,公子不是......不记得了吗。”

顾赦摩挲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

片刻,他漫不经心地侧过脸:“先生今日话好像有些多。”

“该走了。”他道。

楼下。

对身份已经暴露一无所知的悠悠,成功与大魔使派来的人碰头,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交换了信物。

放下心来的悠悠,摘了面具加入苍舒孑的干饭行列中,边动筷边听酒楼里的动静。

酒楼茶馆,一向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但近来天墓局势紧张,连酒楼内的气氛都有些凝重,来此的客人大多愁眉苦脸,沉默寡言,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悠悠只听邻桌魔修谈了几句。

“到底是何人杀了荒域礼者,这么久还没查清,早点把凶手找出给荒域一个交代不好吗,弄得整日人心惶惶。”

其中一人握拳,愤慨道:“要我说,多半是其他几域下的手,想借荒泽的刀杀天墓!”

他身旁之人压低声音:“我倒听闻,与寒魔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