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穿着红衣,一张熟悉至极的脸颊闯入她的视线。
她浑身充满戾气,眼神阴测测,一脸怨天尤人,原本绝美容颜在那呼之欲出的怨憎下,变得阴冷恶毒,让人望而止步,忍不住皱眉产生厌恶之情。
意识到是谁,悠悠下意识往后退,却动弹不得。
是原主......
原主盯着她,带着审视的目光一步步靠近。
诡异地,没有敌意。
悠悠对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神经忽而被扯紧了,脑海轰地一下变得空白。
如潮水般的记忆,涌了进来。
晚霞染红天边,清风拂过,室内一片宁静。
重焱收回九天玄火。
庄隗擅毒,他用玄火将路杳伤口处的毒血燃烧殆尽,去了毒,伤口很快会痊愈。
“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不过......”
看了眼昏厥中的身影,重焱心情复杂。
眼下是杀了这仙修,夺得魔鳞的好机会。
不过不是该他考虑的事,按下思绪,重焱继续道:“不过以仙修之身得魔尊传承,恐怕会被影响心智,走火入魔。”
他交代完退下,室内只剩顾赦与释烛。
窗外落叶簌簌,微风几许。
顾赦放下茶盏,看向一直蹲守在床边的赤发少年。
他想起冰窟里,行为怪异的万骨枯。
“你很喜欢她。”
释烛盯着悠悠苍白脸色,眼巴巴的。
他不明白为何人这般脆弱,只是伤了个小口子,就奄奄一息的模样。
听到顾赦问话,他扭过头,诚恳地点点头。
顾赦:“为何。”
释烛抓了抓发丝,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为何。
不知如何回答,他摸出夜明珠:“她比发光的珠子还亮,血亮血亮的,挨着很舒服。”
顾赦视线落在榻间。
路杳受伤不轻,躺在卧榻上,乌发凌乱地散在枕被间,虽未醒来,眉头却本能蹙着,苍白脸颊浮现出脆弱之色。
不见平日的乖张,一副可怜兮兮的虚弱模样。
无论怎么瞧,都不是血亮的。
顾赦指尖扣在桌面,若有所思:“她与我们有何不同吗。”
释烛凑近脸颊,轻嗅了嗅:“她身上有好闻的气息。”
说话间,“嘭”“嘭”两个幼角,从释烛赤发间不受控制冒了出来。
他忍不住再凑近一点时,肩膀被按住。
“去找萧先生,”
释烛不假思索奔了出去。
在庭院枫树下,他看到垂眸沉思的挺拔身影。
萧善木盯着手中佩剑,想起混战时,人群中匆匆赶到的一个剑修,眉头微皱。
注意到释烛,他收起思绪:“何事。”
释烛脚步一顿。
是呀。
见少年面露茫然,萧善木摇摇头正欲说话,忽然察觉到一缕杀气。
他望向释烛来时的方向,脸色一变。
顾赦手指落在纤细的脖颈,掌下传来血液流动的温热,经脉的搏动,他端详着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试图寻到一丝熟悉感。
尝试无果,顾赦落在悠悠脖颈的长指紧了紧,眼神晦暗不明。
原本当她是个小火苗,一不留神,险些燎原。
顾赦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众目睽睽下闯入冰窟救人,连在天墓暴露身份的后果都不顾了。
窗外天色渐暗,冷风吹入室内呼呼作响。
烛火照耀下,悠悠颈间白皙细腻的肌肤,很快在他指腹下浮起薄红。
顾赦薄唇冷抿了抿。
还没怎么着,稍一用力,她就像不知受到多大折磨,雪肌留下清晰的指痕罪证。
顾赦冷冷松开手。
几乎在他松手的同时,忽然醒来的悠悠长睫掀起,一片幽紫色的魔鳞,朝床边身影刺去。
凛冽冰凉的杀意,瞬间扩散开来。
萧善木赶到时,只看到顾赦立在一片废墟间,颈间流着殷红鲜血。
他心下一惊:“是......”
手持魔鳞的红影一闪而过,朝远处逃去,萧善木脸色瞬变,惊愕地看向顾赦。
暗处数道人影现身,朝悠悠追去。
夜幕低垂,微亮星光点缀其间。
一阵树叶飘落。
顾赦发丝在风中拂动,拇指落在险些划破喉咙的血口。
他沉默地拭去血迹,似乎在忍着怒气,过了许久才寒着眼眸,淡淡道:“让她走。”
月上枝头。
经过白日一番厮杀,血色从冰窟一路蔓延至山脉。
慕天昭回过头,斑驳树影间,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兄,”
她一字一顿,语气似嗔似怨。
似曾相识的腔道,让慕天昭神色微变。
水珠沿着他削白指尖滑下,静静溅在青石板上,借着月色,慕天照对上空洞无神的眸光,微微睁大了眼。
“师妹......”
他刚开口,伤未好全的身影便摔倒在地。
慕天昭回过神,将人扶坐起来,压下疑惑察看伤势。
她又昏了过去,面无血色,嘴唇都泛着白,从肩处溢出的血蔓延至衣袖,几处地方将衣裳与皮肤黏在一起。
一阵冷风从林间呼啸而过,掀起层层凉意,远处传来动静。
慕天昭微皱了皱眉,从储物袋取出一件大氅,裹在悠悠身上,随后将人背了起来,大步离开了此地。
一阵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中,悠悠睁开眼。
迎面冷冷的海风刮在脸上,她脑袋微动,下意识埋了埋脸。
一缕宛若雨林里弥漫的雾霭清香,沁入鼻尖,悠悠愣了秒,看了看披在她身上的大氅,又看向背着她的慕天昭。
意识逐渐清晰后,悠悠垂下脑袋,遮住脸上复杂的表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浮现出过往未曾有过的阴霾郁色。
这里是亡灵海边。
远处黑暗中,停留着一艘若隐若现的灵舟。
慕天昭踩着碎石,步履平稳地朝灵舟方向走去,察觉背上动静,缓声道:“这些时日幸苦你了师妹,做的很好,剩下的交给我,你随门内弟子回去养伤。”
魔尊传承在悠悠身上,她继续留在灵魔界会成为众矢之的。
等了会儿,没听到回复,慕天昭面露疑惑,正欲再开口,听到身后沉闷沙哑的声音。
“师兄还记得小时候吗,”
一阵从海域深处掠来的风,将慕天昭脚边沙砾刮掀起来。
他脚下微顿,神思不定地应了声。
“嗯。”
记得。
最初路杳还不叫他师兄,按理也不该如此。
之所以有这个称呼,是他被师父路天沉带回清筠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放在旭日峰,由路杳的师父,苍越长老代为教导。
故而小路杳才叫起了师兄。
其实关于两人小时候的记忆,慕天昭以前有些模糊。
说来奇怪,过往十年,他好像从未想过回忆以往,近几年,关于路杳小时候的记忆才逐渐清晰。
他记得初见路杳,是在一个白雪纷飞的午后。
那时与灵魔界的大战才平息不久,修仙界地域上,还残留着不少魔修在涂炭生灵,身为宗主的路天沉日理万机,自然顾不上他,便将他交给了正巧赶来的苍越长老,随后说了两句。
“我有一女名叫路杳,小名悠悠,比你小个一两岁,在旭日峰野生野长,听说已经要翻天了。苍越长老太惯着她了,你去了,正好替我管束一二。”
带着这点初印象,他随长老来到旭日峰。
天空下着鹅毛大雪,苍越长老笑眯眯给他一把伞。
他跟在长老身后,熟悉峰内环境。
穿过一片竹林,迎面看到守峰的雪狮子,还是只幼崽,毛绒雪白,浑身堆满冰凉的雪花。
雪狮子旁侧有块大石头,而石头前,站着个小女孩。
她穿着粉红袄裙,扎着两个乌黑小丸子。
立在雪天里,背对着他们的小身影晃动着抖雪。
苍越长老从鼻子里哼了声:“那就是小丫头了,刚犯了错,被我罚着面壁思过呢。”
慕天昭想起师父方才所说,不由多看了老长老一眼。
天很冷。
冰天雪地里罚站,实在称不上宠惯。
听到动静,女孩回过头,露出一张肿成包子的小脸。
“唔......”
发现他后,似乎想睁大一点眼睛:“狮虎,塔寺?”
师父,他是?
苍越长老露出好笑又好气的表情,这已经是他给路杳上完药,消肿后的样子了。
路杳最近在后山发现了许多蜂巢,想着弄点蜂蜜,谁知捅了千年蜂王的老巢。
若非及时被人发现,已经被蜂王螫针当烧烤串起来了。
苍越三番四次叮嘱她不能去后山,那里危险,这次之后也怒了,待她消肿好了些,就罚她面壁思过,保证再不私下去后山才准走。
路杳不肯,于是师徒俩僵持起来。
苍越担心她的安危,这次不肯轻易妥协,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向谁夸海口要弄到最甜的蜂蜜,今后,卧龙峰也不许去了!”
话落,他不理小路杳的抗议,拂袖离去。
慕天昭跟着走了两步后,折了回去,把伞塞到女孩肿成小馒头的手里。
她愣了下,随后眉毛弯弯:“蟹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