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恕定定看着他,半晌才出声:“出去时,殿下记得低着头。”
若是顶着这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便是披着麻袋,恐怕也会被人认出来。
殷承玉睨他一眼,暗自记下,便与他一道出了门。
薛恕大步在前,殷承玉落后半步,含胸缩肩,头深深垂着。甚至连步伐都特意改变了,不似平日稳当从容,似带了几分惶恐,步伐小而快地跟在后方。
两人顺利出了益都城,确定未被人察觉,殷承玉才不再伪装,看向西面,道:“先往临朐去。”
青州府下辖三州十六县,其中临朐,寿光还有昌乐都在益都周边。殷承玉此行便准备将这三个州县都探过一遍。
薛恕早让亲信在城外备了马匹,两人上了马,便往临朐方向疾驰而去。
大半日的时间,殷承玉先后探访了三个州县,其受灾情形与益都相仿。但殷承玉与薛恕在当地挨家挨户问过去,官府是否有开仓放粮,这些百姓却都摇头。
说法与庞义二人截然相反。
殷承玉让薛恕将询问过的农户的姓名,家中人丁一一记录下来,留待回去核对。
灾备粮发放素来有明文章程,先由里正挨家挨户记录受灾人丁,之后整理成册再报给上级官府,经官府核实之后,受灾百姓才能领取赈济粮。若是未在名单中的百姓,是没有资格领取赈济粮的。
粮仓放了多少粮,有多少灾民领取,都会一一记录成册。
殷承玉行过了三个州县,询问记录了上百户受灾百姓的名姓,之后只要回去查阅留档的名单上是否有这些百姓的姓名,便可判断孰真孰假。
这么多百姓不会同时说谎,殷承玉心中已有决断,但他断案,素来讲究罪证确凿。
两人自昌乐返回益都城时,已是戌时。
城门已经合上,薛恕出示了令牌,才领着殷承玉从角门入城。
马匹留在了城外,殷承玉又扮作了垂首缩肩的小太监模样跟在薛恕身后。
此时城中已无行人,除了巡逻官兵,只有青楼堵坊等地红灯笼高挂,乐声靡靡,嬉笑阵阵。穿着富贵的客人们谈笑往来,与四周黑暗沉寂格格不入。
殷承玉侧脸看了一眼,叹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薛恕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眼神却是一凝,陡然将殷承玉一揽,便就近躲进了旁边敞开的门里。
待进去后,浓妆艳抹的老鸨迎上来,两人才意识到进了什么地方。
殷承玉脸色难看,抬眸瞪了他一眼。
薛恕快速对他比了个口型:有人跟着。
殷承玉霎时了然,不再说话,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老鸨笑容满面地将两人请到了包厢,叫人上热了茶,便扭着腰去叫姑娘。
这些时日益都不太平,她们这楼子小,生意也比以往差了许多,难得才来两位贵客。
趁着人出去的功夫,殷承玉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些往外瞧,却什么也没看到:“是什么人?”
薛恕摇头,说不清楚:“光线昏暗,看不清模样。”
“不是老二的人,便是叛军的人。”如今也就这两拨人最可能关注他的行踪。
“人还在么?”殷承玉问,他方才什么也没看见。
薛恕眯眸看了半晌,将窗户关上,颔首道:“还在。”
殷承玉闻言挑起眉梢:“那我们再钓他一会儿,你放个信儿去叫人,别叫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