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大半年,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路醒。

青年坐在轮椅上,嘴唇苍白干燥,身体孱弱无力,连轮椅都需要别人推着前进,胳膊细瘦到一折就断,就像是风中摇摇欲坠的一豆烛火。

“我不理解,”但林小冬对系统说,“我从第一次见到这家伙开始就觉得他要挂了,怎么这都这么长时间了,那些身体健康的贵族们都狗带的差不多了,他还能苟延残喘呢?真就祸害遗千年呗?”

系统:“你别忘了,路醒当初是用他名下的研究所跟顾熙做交易的,这个研究所的科研水平起码超过军部二十年,帮他续续命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道德水平也远低于正常人标准就是了。

林小冬哼了一声:“便宜他了。”

不知道此时此景,路醒会不会想起曾经也有一条全新全意爱着他的人鱼,现在已经彻底心灰意冷,永远长眠在了地下?

……大概不会吧。

他们带来了两束白菊花,在垂首默哀后,轻轻放在了皇后的墓碑前。

气氛很压抑,除了军部的大佬们外,还有一些落魄的贵族们来参加葬礼,在人群外侧朝着他们怒目而视。

顾熙不想让林小冬在葬礼上久呆,鞠完躬后就准备拉着他回家,但突然,人群外挤进来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邋遢男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林小冬的飞行器前面,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小人鱼的尾鳍——

“我不想死,求求你再唱一首歌吧!救救我们……”

他似乎神智已经不清醒了,一会儿痛哭流涕的恳求,一会儿喋喋不休地谩骂,言辞之难听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别过头去,觉得不堪入耳。

“哪儿来的疯子?”顾熙用力将受到惊吓的小人鱼抱进怀里,大手堵住他的耳朵,脸色铁青地喊道,“安保去哪儿了?他是怎么放进来的!”

听到动静,安保们这才匆匆赶到。

这次是帝国前皇后的葬礼,本以为没有人会故意来闹事,所以安保的力度并没有那么大,却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岔子。虽然负责人再三向顾熙他们道歉,但男人至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抱着小人鱼直接上了飞行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现场。

同时到场的露露狠狠皱眉,她瞪着坐在身旁的路醒:“这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身为议会会长,她当然也是知道顾熙打算的人之一,虽然难熬,也默许了顾熙用这最后一段时间来陪伴小人鱼一起度过。但她没想到,路醒居然卑鄙到连这个都要算计!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路醒不答反问道。

露露没说话,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路醒叹了口气,笑道:“算了,反正就算我否认,你也不会信的。姐,我的确看不惯顾熙,也希望他早点儿去死不要耽误小冬,但还不至于心胸狭窄到这个程度。”

他确实没有特意安排所谓的“演员”。

只需要对外稍稍放出一些风声,并打点几个安保就能做到的事情,那些受害者自然就会主动找上门来了,青年微笑着想,这样还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无论怎么调查也调查不到他头上来。

秋风萧瑟,路醒的双眼蒙着白布,他虽然第一时间收到了皇后去世的消息,却看不到远处那方洁白的墓碑,也见不到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

但他此刻的心情竟还有些诡异的愉悦,站在他身旁的露露甚至都听见了青年用手指的关节慢慢敲打着扶手,轻轻哼歌的声音。

“疯子,”她低声道,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在众人面前露出异样,“你真的感受不到什么叫做正常人类的情感吗?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同理心,什么叫做悲伤?”

歌声停止了。

“悲伤,同理心?”路醒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前者我体会过,至于后者……你看看刚才那个男人就知道了,我为什么要和一群精神病们感同身受?”

而且,在经历过今天这件事后,想必小人鱼再也不会轻易施与别人自己的善心了。

有些人,路醒想,同情对他们来说,是不值得的。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

*

“你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飞行器上,小人鱼伸手轻轻抹平顾熙紧皱的眉宇,“别生气啦,我又没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