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门窗打开,车厢内设有冰盆。可惜此时无冰,只能以水代替。虽不能彻底驱散燥意,至少能用来净面拭汗。
郅玄坐在车内,伴随着车厢摇晃,鬓角很快冒出一层细汗。正准备擦拭,一块浸湿的布巾递到眼前。
顺着布巾看去,是白皙到近似透明的手指。
赵颢坐姿随意,却不见丁点粗鲁,反而带着无尽的风雅。
身上衣袍十分整齐,头上却未戴冠,仅用一枚玉簪。
黑发如瀑,映衬漆黑的眉眼,如玉的肤色,更显出尘绝俗,姿色无双。
“多谢。”习惯性道谢,郅玄接过布巾,擦拭鬓角和颈上的汗水。
赵颢支起一条长腿,单手撑着下巴,凝视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除了眼前人,眼中再容不下一粒微尘。
“君侯太过见外。”
听到这句话,郅玄顿了一下,旋即失笑。
以两人之间的关系,道谢的确显得见外。可正如赵颢秉持的氏族礼仪,有些习惯烙印在骨子里,如呼吸一般自然,想改绝非轻易之事。
队伍一路向前,风中的热意始终不减。
郅玄被热得心烦,动作中不由得带出几分。
察觉到他的烦躁,赵颢没有贸然开口,缓慢倾身靠近,指尖滑过郅玄的手背,轻轻描摹他的指关节。不意外,转移开郅玄的注意力。
“君侯还是烦心?”赵颢轻笑。
郅玄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十分奇异地,心中的烦躁烟消云散。
看一眼车外,想到之前的计划,郅玄回身打开一只木箱,从中取出一卷竹简,递到赵颢面前。
“君请观。”
赵颢心生好奇,当即坐正身体,展开竹简。
“会盟?”看到竹简开头,赵颢不禁一怔,诧异地看向郅玄。
郅玄没出声,示意他继续向下看。
料定郅玄必有深意,赵颢聚精会神,目及全部内容,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漆黑的双眼愈发深邃。
放下竹简,赵颢再次看向郅玄,整个人的气质发生变化,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锐慑人,再不见半分闲适和慵懒。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人王号称天下共主,诸侯名为国君,掌国之大权,在人王面前依旧是臣。
氏族政体下,君权臣权向来难以调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诸侯强则臣权弱,臣权起则君权衰。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南幽国。南幽侯大权旁落,国内政令军令俱出卿大夫。南幽侯成为一尊会喘气的傀儡,必要时还需背锅。最后被逼到悬崖边,新仇旧恨忍无可忍,谋划几十年,宁肯灭国也要屠尽氏族。
纵观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国君和卿大夫的矛盾从不曾消失。只是不如南幽国尖锐,大多维持在一定限度内,不会太过走向极端。
郅玄统治下的西原国,君臣之间的关系显得极其不同,堪称独一无二,和其他诸侯国有天壤之别。
郅玄登上君位,带领西原氏族看到与众不同的风景。卿大夫们打开眼界,知晓天下之广,数代都取之不尽。与其在朝堂争权夺利,每日耗费心力,不如集中全力对外开拓。
地盘足够广,利益足够大,还有国君作为先锋带着大家一起向前冲,氏族们自会目光放远,不再盯着国内的一亩三分地。
即使有目光短浅之辈,专盯身边的三瓜两枣,也会被家族中的有识之士敲醒,拽着脖领子扔上轰隆隆向前的战车。
按照国君的话讲,到草原上策马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