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在家里也很孤单,但是,那毕竟是他熟悉的地方。
在陌生的地方,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坐在窗口,编织着族里教习礼仪的姑姑偶尔教他的竹蜻蜓。
姑姑的本名叫凌青叶,和他本来也姓凌一样。
他们家本来不姓伊藤,住在zg境内的一个小镇子。记忆像枯井石台上不断蔓延的藤蔓,在他的心里爬上来。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所以对那段记忆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听姑姑口述。
那是一个烟雨朦胧的小巷,偶尔也会走过丁香花一样的姑娘。墙角的番石榴开得红艳,邻居家的石井里也长出了青苔。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个小镇在姑姑的记忆里变了味道,谁都在怀疑别人,谁都有可能背叛。母亲的丈夫被拉到村口毒打,还被剃了个阴阳头。因为他穿了一件西装,所以被隔壁的孙叔叔告发,打成反革¥命。[黑子的篮球]实妹
那时姑姑还小,坐在村口的台阶上,母亲抱着她。
那个男人最后撞了墙,尸体就挂在村口的葡萄架上,直到风干、发霉。
最后,母亲和姑姑远渡东洋,嫁给了这个家族的少爷做续弦。
他想,她应该是非常想念家里的,那个回忆里曾经美好的小巷,所以才郁郁而终。她死的时候,天上还下着霏霏细雨。
从出生到五岁的时候,他在母亲的陪伴下安静地过;母亲去世后,姑姑陪着平静地过;后来,姑姑也出去了,他就一个人过。
十五岁的那年,他去了金三角,伪装成那个叫周静的女人的儿子。
虽然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来历不凡,所以,即使在外面泼皮耍赖,回来也不不敢对他大声。
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一个人的。
至于父亲……
在母亲的嘴里,经常把那个死去的男人叫做他的父亲,然后和他一遍一遍地讲他。可是,他根本没有见过那个男人。而那个生他养他的男人,却常年在外,一年也里没有几次相见。教习他礼仪的姑姑拉着他跪在廊下,等那个男人回来,就一直扯他的衣袖,“少年要叫‘様’。”
到底谁才算是他的父亲,他自己也弄不清。
伊藤青叶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了,“不要伤心了,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谢明珂回过神,想了想说,“可是她不喜欢我,而且,她有孩子了,还有男人。”
其实他想说,他一点也不伤心,就是胸口有些闷闷的。那些事情,都是姑姑在告诉他,没有亲眼见过,其实根本没有一个大概的印象。没有在乎过的东西,为什么要伤心?就算要伤心,也是这从来不曾得到的错过吧。
“……她是常曦的女儿吧?”
谢明珂点点头,“她叫禾蓝。”
“那么说来,她也可以算你的姐姐了。你姑姑我当年,和常曦也是很好的朋友。”
“那为什么……”他没有说下去,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没有再说,低头捧起了那杯茶,“……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对不起她。”
谢明珂翕动了一下嘴唇,终是没有再问下去。
当年那么好一个小团队,为什么自相残杀?难道是为了那批宝藏吗?
他在心里摇头。
他去拿那个匣子时,姑姑从来没告诉过他那份宝藏有什么,也没让他取其中的东西,她也从来不是贪财的人。至于毒品……她也从来不碰毒,更不可能和毒枭合作,伤害自己的伙伴。
事情让他越来越看不清。
禾蓝……
禾蓝……
……
那个时候,她本来可以杀了她的,但是没有动手。因为一念之差,他现在下不去这个手了。他有时很茫然,也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青铜羊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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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不白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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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不是在催我蒸出包子啊真滴好破费啊,表再投了啦,求留言啊__
包子很快就蒸出来了,是男是女自己猜【拍死!!】
谢的身世就是这样了,他那种性格也和这个很有关系啊,算不上惨,但是,我写的时候就是有种唏嘘的感觉哎
时间过地很快,她的肚子已经很凸起了。
箱根是温泉之乡,翠峰环绕,热气蒸蒸,在谷口望去,红色的寒绯樱在白色的雾气里分外妖娆。山下是一个静谧的小镇,街町窄小,两旁建着黑白瓦墙的尖顶民居,大多还是那种老式的黑色格子窗棂。
每隔几米,街町就会出现几个缺口,通过幽深的巷道曲曲折折地延伸到他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要去哪儿啊?”禾蓝抓紧了白潜的手,却被他反握,他的手心温温暖暖,紧紧地包住她的小手,让她没有一丝空隙挣脱。
偶尔一转头,还会发现他在看她,禾蓝嗔道,“干嘛这么看我?”
白潜轻笑,“好看啊。”
禾蓝往身上看了看。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浴衣和服,头发松松地盘在脑后,只留几绺在耳侧弯弯地垂下来,显得更加温婉自然。
白潜笑着,轩眉微展,“别看了,我又不是在看衣服,我看的是人。”
“瞎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揽了她的腰,带着她走进偏僻的巷道,只走了几步,眼前就出现高起向上的台阶,他扶着她慢慢走上去。禾蓝想挣开他,“我又不是残废了。”
“这样我比较安心。”白潜霸道起来,她说什么,反抗什么都是无效的。
禾蓝只好认命,让他这么揽着扶着。
巷道深处,两旁筑着白色的墙面,里面的楼房也是黑色瓦片堆成的尖顶,墙上垂下翠色的青藤。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走到尽头。巷子没有封口,更远的地方是被积雪覆盖的广阔土地,几棵光秃秃的槐树,中央立着一座红色瓦顶方砖铺地的神社。
门口有个人一直等着,白色的和服,平静的神态,像秋日里的落叶一样静美。
是谢明珂。
禾蓝的脑海里一瞬间出现的是这个名字。不管是伊藤枢还是凌枢,于她而已,都是非常陌生的名。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虽然是大家族的少爷,出来身边也不带什么人。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樱花时,总有一种疏离矜贵的感觉,身边有一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他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攀谈。
这是巧合吗?
禾蓝不清楚,白潜嗤之以鼻。
他挽了禾蓝,慢慢登上台阶,走到谢明珂面前,把他从眉眼到衣服打量了一遍,“你在等我们吗?还是,事情已经有结果了?你愿意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吗?”
“不是。”谢明珂的眉目和远山的积雪一样清冽明澈,不染俗世一丝尘埃,“她还在长盘山修道,大约要年底才回来。我现在见不到她,得等到那时才能征求她的意见。如果她愿意,我会告诉你们,也会带你们去见她。到时候,也希望你们把那个盒子还给我。”
“好说。”白潜笑着,“我们就等那时候,就不用再看见你了。”
谢明珂抬眼看了他一下,“你好像很讨厌我。”
“难道我应该喜欢你吗?不说立场,光是你这张脸,这种眼神,就让我无比讨厌。”白潜切齿一笑。
谢明珂似乎没有明白过来,不愿和他纠缠的样子,显得好脾气。禾蓝拉了拉白潜,然后道,“谢,那我们等着,希望我们不要做敌人。”
“我也不想和你做敌人。”谢明珂对她微微笑了一下,语声清静柔和,白潜气得心肝儿都疼,眉毛都在狠狠跳动。
——小白脸!
进了神社,越过洞门,闲置的后院里栽着一棵很大的寒樱,深红的花瓣,颜色像血,仿佛正在凝固。地上一片积雪,已经厚厚的很深一层,脚踩上去,凹陷出一个个脚印,偶尔踩到雪里堆积的枯枝,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声。
谢明珂安静地跪坐在一边煮茶,一个冬天,他的头发稍微有些长了,在脑后用一根红绳微微束着,打理地很柔顺,还有一些碎发顺着发鬓垂下,滑过雪白晶莹的耳垂。
白潜越看他,就越觉得他是个狐狸精。
“煮茶有什么意思,不如来比刀吧。”白潜道。
谢明珂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不喜欢打打杀杀。”
“伊藤少爷,你手上的鲜血还少吗?这话说出来,我都觉得假。”煮酒安天下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是事实。”谢明珂不握刀的时候,还是像个文静的少年,一双手也像是做惯了插花和茶艺的。禾蓝不想气氛太僵,对白潜道,“我们还是回去吧,你不是要给孩子买东西吗?”
白潜的心情这才好一点,“我怎么知道是生男还是生女。”
禾蓝道,“那就做两手准备。”
“是啊,现在生男,以后就生女,现在生女,以后就生男,左右都不会浪费。”
他们互相笑了笑,鼻尖碰在一起,轻轻蹭了一下。禾蓝向谢明珂道了别,拉了白潜就要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听他忽然开口,“要比刀的话,那就来吧。”他放下茶饼起来,用干净的帕子擦了一下手指,慢慢走到庭院的中央,单手压了压和服下摆,把脚伸出木屐,只穿着一双白色的直筒袜站在雪地里,轻轻踢开了鞋。
黑色的武士刀从左手传到了右手,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可是你自找的。”白潜松开了禾蓝,穆棱从房檐上一跃而下,把刀恭敬地递到他手上,迅速退到了一把,把禾蓝护在战圈外围。
谢明珂和白潜对峙着,慢慢移动身子,和服的领口是圆形的,开得很大,露出一截圆润的后颈,皮肤也是苍白的。
白潜抽出刀的时候,带出一道激光,谢明珂几步冲了过去,脚下的步子细碎而迅速,紧窄的和服也没有滞涩他的速度。两刀交接,“铿锵”一声,各自用了最大的力,刀刃在一起交叉成一个十字,两人的脸隔着交叉的刀也凑得极近。
白潜几乎冷笑出声,谢明珂脸色漠然,眼底也极不平静,都有些微微泛红。
“嫉妒吗?我知道你在嫉妒,你的眼睛里有火。”白潜仿佛一个洞悉人心的魔鬼,把他的脆弱和彷徨都一一说出来,“有那么喜欢我姐吗?像你这样无父无母、从小活在杀戮里的人,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爱,心里阴暗,从来没有爱过人,也不会爱人。你只是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美好东西罢了。”
谢明珂不回话,寒冷的气流窜遍了他全身,一种被窥探和直视的羞耻感袭上心间,他猛然发力,隔开了白潜的刀,反手一转划过白潜的肩头。
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