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历那些,宛如地狱般的遭遇,几乎都不敢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人,却不料于最险恶的地方,仍有人愿意站在他这一边上。
此夜将过,快到天明之时,参军府之中忽然闹了起来,说是走了一个人,却是“方吴”,郭梓听信,就来查看端倪,正好有探子从外头进来,报说罪犯方吴平明时候出城,城头上守将看他往北番的方向去了。
周参军一听,目瞪口呆,郭梓皱眉:“好个反贼!”周参军反应过来,也骂道:“真是不知死活的贼徒,他以为能够如此安然逃开吗?”立刻请命,要亲自前去追击,势必要把人捉拿回来。
郭梓沉吟片刻,就派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他的一个心腹爱将,跟周参军一并出城。望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离,眼中一片阴沉。
周参军和郭梓手下之人一路直追,前头便见了一道狭窄隘口,北地寒冷,清晨落了一层霜,依稀可见地上果真有新鲜马蹄印,周参军精神一振,道:“果真他跑往这条路上!”郭梓的心腹大为喜悦,便也道:“速速追击!”
两队人马追出了隘口,又跑一阵,忽然之间各都吃了一惊,却见前头二里开外,在清晨的晨曦之中,有一队人马静默而立,郭梓的心腹一看,大叫道:“是反贼傅渐离!”
周参军抬头,看见晨曦中那面旗子上有一个振翼而起的鹰的图像,此刻两队人马二百余人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郭梓心腹素来是个吃喝玩乐的好手,上阵还是头一遭,只因听闻是捉拿一个犯人才急往前冲的,哪里见过这样两军对垒的阵仗,又因听说了傅渐离跟北番人的手段,当下胆战心惊,勒住马后,竟调转马头,没命似的往后逃去。
周参军虽然有些好战之心,然而对方却只是严阵以待,并未有动作,大旗之下一人,以墨涂了额头跟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周参军对上那双深沉眸子,心头一动,又见底下众人已经按捺不住也跟着往回,知道军心动摇,便叹了口气,顺势也转了马头,往来路奔去。
一直目送他们离开,退出了隘口,那鹰字号之下的人一抬手,整队队伍才转了头,有条不紊地也离开原地。
郭梓听了回报,十分之恨,便道:“果真是逆贼之后,居然同样也投靠了番子,我必要上奏朝廷……”
周参军叹了口气:“的确可恨,只不过,‘逆贼之后’?大人莫非还以为他是方墨白么?”
郭梓看他一眼,道:“但凡有一分可能,便不可轻视。”说着,就有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不管他究竟是不是方墨白,他若真的投靠了北番的话,我倒也奈何不了他,除非……”
周参军看着他阴惨惨的脸色,问道:“除非如何?”
郭梓道:“除非他不知死活想要往京里的那条路上逃,不瞒你说,自得到消息那刻,我便飞鸽传说,离沧城五十里外,是陈州,那里的守将乃是我昔日的爱将……我已经告诉他,如果看到有似方墨白的人物出现,格杀勿论!”
周参军心头一惊,一把攥紧了手中马鞭。
方墨白策马急奔,太阳出来之时,便看到眼前的陈州,他心头喜悦,加快马速,在城门刚开的瞬间便直杀入内。
他自也知道陈州乃是郭梓势力范围,因此只想一鼓作气冲出去。
开城门的小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影子直冲进去,顿时鼓噪起来,方墨白脚下不停,一路沿着大道往前,路上行人还不算多,方墨白飞马行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东城门。
但是这一刻,他身后却也聚集了许多的追兵,一层层一重重地跟着,陈州守将收到郭梓的飞鸽传书,点了兵马,又飞快叫人通知关闭城门,搜捕方墨白!
方墨白眼见前头的城门边上有十几个守兵正聚拢了,四五个小兵正拼命地要掩起城门来,而在他身后,却跟着乌压压一大队超过百余的士兵!
方墨白一咬牙,分毫不停,反而快马加鞭,同时将手中鞭子挂在马镫旁边,抬手将背上的弓取下来,抽出两支箭射了出去!
他人在马上,行的又快又颠簸,然而开弓之后,那正在忙着掩起城门的小兵却不约而同惨叫两声,负伤而退,其他两人吓了一跳,手上便停下来,城门之中便留了一道缝,只容一人一马通过。
其他士兵手持兵器围拢过来,方墨白双眉一扬,眼盯着前方,手上不停,又搭上两支箭,嗖嗖而出,箭无虚发!两个在前头的士兵首当其冲,顿时便倒了回去,其他士兵吓了一跳,心惊他的犀利箭法,又见他来势凶猛,正两股战战犹豫要不要退后,方墨白人已经将到了跟前,断喝一声,催马狂奔,马儿长嘶一声,竟一跃而起,从几个士兵头顶跃了过去,士兵们大叫一声,回头之时,却见那一人一马,从城门之中窜了出去,马蹄踏破光影,那一骑绝尘,狂飙而去!
他经历那些,宛如地狱般的遭遇,几乎都不敢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人,却不料于最险恶的地方,仍有人愿意站在他这一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