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想听到的人轻易就能听得清楚。茅先生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带路的服务员回头看了茅跃文一眼,笑容也浅了两分,倒是没有发怒,仍旧和颜悦色地说:“是啊,我之前也这样想呢,一锅粥哪劳动邵小先生亲自出马了?不过我们这些人没见过世面,总以为腊八粥就是豆子煮米了,刚才去厨房看了一眼,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茅跃文脸色一变,刚想骂他你说谁见识短呢,就见服务员推开面前一扇包了绸的木门,笑眯眯转开了话题:“茅先生,多宝厅到了。”
他并没有跟着进来,屋里便只剩下了茅家自己人,茅跃文看着茅先生阴沉的脸色心中惴惴不安,忽然便听到茅先生洪亮的嗓音低声道:“你回去吧,既然不想来,我也就不勉强了。”
茅跃文愣了两秒,他父亲茅磊首先坐不住了,赶紧踹了他一脚:“你个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道歉!”
“爸!大伯!”茅跃文不敢置信地捂着被父亲踹到的位置,大声道,“我不就随口那么一说吗?!刚才那个服务员还指桑骂槐说我见识短,你们怎么就没听到了?”
茅磊都快给沉不住气的儿子气死了,这小子性格简直是他的翻版,只是更没大脑些,平时老当被人打的出头鸟,心里有点什么事情藏都藏不住。这种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出来还不知道收敛,简直要把他气死。
茅先生却懒得和他啰嗦,摆摆手道:“出去吧出去吧,以后不用跟我出来了。”
这话一出立刻把茅跃文给吓住了,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盯着茅先生就是不肯动。茅家这样传统的人家,他今天要敢走出这个门,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进来的机会了。
茅磊看了看大哥又看看儿子,赶紧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主位撒娇,自己抬手噼里啪啦照儿子脑门打了几下,怒喝:“丢人现眼的东西!出来净惹你大伯生气,还不滚过去做好!”
茅跃文这才屁滚尿流地坐到了小辈的那一桌,缩在椅子上像只鹌鹑。
茅先生不过就是吓吓他,心里虽然生气,但总不能真的就把人赶走。见状也只是朝自家和稀泥的弟弟瞥了一眼,当做自己没看到。
厨房里,邵衍搬出角落里蒙着布的酸菜坛子,打开来后照着坛口嗅了嗅,吩咐徒弟们过来把里面泡着的酸萝卜捞出来切片。
萝卜是他刚到s市的时候就腌上的,用的不是传统腌菜的手法。深坛里的萝卜捞上来时看着雪白干净,水汪汪的仿佛拧一下都能滴出汁来,刀口到的地方自动就咧开了,那爽脆自然无需多提。田小田一边吧萝卜切成一指见方的薄片,一边没忍住偷偷吃了一口,酸味窜进嘴里让他浑身一个激灵,随后蔓延开来的就是层层叠叠的甜和鲜香。
“嘿!”他真是想不通怎么什么东西到了他师父的手上感觉就会变得那么不一样,手上却不停,连续偷吃了有小半个,才被巡查的邵衍给发现了,狠狠打了下手。
田小田摸着手讨好地朝他师父笑。
“别磨蹭了。”邵衍推了他脑袋一下,心中多少有些无奈。田小田聪明又会撒娇,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徒弟了,可有时候这个小孩子似的性格却着实让人受不了,“萝卜一会儿要全部切出来,还要炒猪油渣呢,再等到下午,粥都要煮干了。”
厨房里蔓延着的是桂花糖和腊八粥的香气,角落的大锅支起了好几口,里面是正在慢火翻滚熬煮的粥。田小田想到自己上午在锅边嗅到的甜香,立刻不敢再磨洋工了,邵衍那边带着两个徒弟将熬出猪板油的油渣盆子给抬到桌台上,起锅下料。
“师父!”田小田就在旁边切菜,嗅到锅里葱蒜浓郁的香味时忍不住大声问,“炒这个东西下粥不会太油了吗?酸萝卜已经够了吧!”
邵衍把油渣倒进好大一口锅里,旺火炒地噼啪响,把干巴巴的肉里剩下的油也煸出来一些后,才将一旁之前就已经调好的料汁倒了进去。液体和锅接触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刺啦声,香味滚入了猪油,一下子就变得让人垂涎欲滴起来。
田小田愣了几秒,心想着我这蠢脑袋怎么学不乖呢……也不等邵衍说话抬手就朝自己脸上啪啪拍了两下,继续切菜:“我废话,师父您就当没听见了。”
白生生水汪汪的萝卜片铺在盘子里,顶上再撒上切得碎碎的泡红椒丝和酸黄瓜丝,看去又引人食欲又漂亮。炒油渣的任务被徒弟接过手,邵衍又开始去拌昨晚熬出来的桂花糖。用处理过的桂花混蜂蜜糖浆还有邵衍新发现的国外的枫糖,不但味道复有层次感,香味也绝非单一的桂花糖浆能比的。等到猪油渣跟着出锅,他到粥灶边看了下火候,刷一下就把其中一个粥盖给掀开了:“齐活!”
这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想听到的人轻易就能听得清楚。茅先生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带路的服务员回头看了茅跃文一眼,笑容也浅了两分,倒是没有发怒,仍旧和颜悦色地说:“是啊,我之前也这样想呢,一锅粥哪劳动邵小先生亲自出马了?不过我们这些人没见过世面,总以为腊八粥就是豆子煮米了,刚才去厨房看了一眼,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