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倒是有些废话嫌疑了,也暗自透露出宁纤碧上了族学,恐怕不会开心的意思,至于为什么不开心,还用问吗?大房二房那几位姑娘,除了宁纤眉,哪里还有省油灯?便是宁纤眉,也不过是因为妹妹们幼小,不和她们一般见识罢了,若论起心机手段,比她母亲曲夫人还强百倍呢。
因此海棠应了,就见余氏又深吸了几口气,她这才明白,太太是借着这番话冷静下来。因给玉儿使了个眼色,把她也叫过来,两人一起退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了兰姨娘和余氏身旁的大丫头樱桃。这里兰姨娘忧心道:“眼看着端午就到了,夏季的衣裳是一定要预备的。老太太之前便是因为二太太给丫鬟们预备的春季衣裳晚了两天,才把这针线房的活儿交给三太太。二太太等了这些日子,怕就是要等这个机会,打太太的脸呢。”
余氏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叹了口气道:“她在家里惯是掌权惯了的,我只奇怪她怎么这样顺当地把针线房交给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好嘛,主子奴才们夏季衣裳的料子加手工,她只给我一百银子,这不是笑话一样么?一百银子,能把主子们的衣裳做出来就是紧巴了,奴才们难道要他们披着布片子么?”
兰姨娘轻声道:“太太,婢妾只是不明白,针线房弹丸之地,又没有什么油水,老太太不过是顾着三房脸面,毕竟因为太太不管事儿,府里连管家娘子们都瞧轻咱们,怎么二太太就容不下?她如今可还掌着家里一半的财务呢,除了人事之外,采买厨房入库这些油水多的地方,哪个不是在她手里?她何苦还给太太上眼药?”
余氏冷笑道:“她便是老虎,自然是一根毛也不肯让人拔了。谁敢拔,就张牙舞爪扑过来。何况那时候是因为老太太心里不满,所以借着由头让我管了针线房,这不是给她打脸吗?你以为老太太对她素日里做的那些事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不说别的,只说她放的那利钱银子,阖府上下还有不知道的?不过都是不说,所以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连丫头们做衣裳那几个钱都不放过,也拿去放了利,到底惹恼了老太太。”
兰姨娘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余氏想了想,轻声道:“这一回便先忍下来吧,剩下的银子,把我的嫁妆取出两件首饰,卖了添上……”
不等说完,兰姨娘便惊叫道:“太太,这可不行,您忍了这一回,下一回保准就连一百银子也没有了。太太的嫁妆也是有限,何况如今您娘家那边,可是一点儿也借不上力。”
余氏叹了口气,想起娘家哥哥和嫂子那副嘴脸,心中着实腻烦,她那嫂子原本看她是伯爵府的儿媳妇,还十分巴结,归宁时也十分热情,待后来知道余氏这三房在伯爵府中根本没有地位,嘴脸就渐渐难看了。回去一趟,余氏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那边竟是连回礼都没有,还要她搭银子买回礼带回来,不然只生怕被大房二房耻笑了去。
如今余氏已经是三年没有回去,那边更是不用提,恨不得从此断了往来才好。偏生待自己好的姐姐又住得远,余氏时常想起,不由得心中悲凉,也不知姐妹两个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余氏在这里忍不住就神游天外,兰姨娘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余氏说话,不由得心中惴惴,忙小声唤余氏道:“太太,太太……”
余氏这才回神,沉吟了一会儿,方轻声道:“放心吧,这便是我给她一个面子,若是知道好歹,日后别再弄出这样事来,大家自然你好我好。若是因为这样,便以为我好欺负,那我却也不能由着她,我倒要看看,管家管得连丫头们的衣裳钱都拿不出来了,她这个二太太的脸上会很好看么?”
芭蕉在旁边忍不住小声道:“奴婢看二太太那个人,不像是见好就收的,这次太太若是认了,恐怕就真像姨娘说的,下一次还要有事儿。这次是春日里农忙,给租户们发东西,一时银钱周转不开,下次大概就是夏日炎热,人都懒怠动,几个铺子和庄稼地都赔钱了吧?”
芭蕉一句话说完,余氏和兰姨娘都撑不住乐了,兰姨娘指着芭蕉道:“真真咱们芭蕉姑娘是个厉害的,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这呼喇巴子说一句话,便是能刺得人出血。”
海棠这才明白不是因为宁纤碧的事,正要退回房里,余氏已经看见了她,便叫住道:“你们姑娘如今是野了心,一心就钻到药材医书里去了。你是从小就在她屋里的,越是这个时候儿,越要精些心,别让她回来受委屈,她如今进了族学,那么多姐妹围着,回来总要舒舒服服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