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从皇宫中出来,沈千山本想直接去伯爵府,但是想了想,终究没个由头,这样愣头巴脑的过去似乎也不太对劲儿,只好先回了府中,想着到底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过去。
这事儿一直装在心里,却是找不到什么机会,好容易到第三天上,他去宫里玩儿,却正好看到进贡的塞外良驹,不由得动了兴头,声称要驯服那匹最高大的。谁知那匹马乃是汗血名驹,弄过来本是要配种的,或是赏给立了大功的武将,这马桀骜,只认驯服它的人为主,沈千山不过八岁年纪,虽然有些手段,到底是孩子,被那马摔下来好几次,只把手肘和膝盖都擦破皮了。
太监宫女们只唬的不行,一个个哭爹叫娘的,沈千山却是被激红了眼,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窝囊的时候儿呢,赫赫威风岂能折在一匹马手下?因此越发上了心,最后到底将那匹汗血马驯服,自己却也整了个伤痕累累。
待到皇后得了信儿过来时,就只看见沈千山灰头土脸的骑在那匹汗血宝马上,看着侄子那小小挺拔的身姿,皇后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是气恨这小子不知爱惜身体,又为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不服输的劲头而骄傲自豪,更是对他的手段赞赏不已。虽如此,也到底叫进坤宁宫狠狠训斥了一番才罢休,一边又打发人去请御医。
谁知不提御医还好,提到御医,沈千山却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说什么也不肯等御医过来,一溜烟儿跑出了宫门,只让皇后纳闷不已,心想今天这孩子是怎么了?看样子也不像是脑子忽然坏了啊。
这里沈千山一溜烟儿来到宫外,让小厮飞跑回去,将那套玻璃器具小心取出来,然后两人一起去了伯爵府,门房是认识他的,看见睿亲王府的三公子这么个灰头土脸的模样过来了,却是吓了一大跳,听对方说是找三老太爷,就使人飞跑进去通报,他这里也不敢怠慢,将沈千山请进门来。
正是半下午,宁纤碧刚从族学中过来杏林苑,就听说沈千山过来了,身上还带着伤。她皱了皱眉头,便对宁德荣道:“三爷爷,我姨妈和姨表哥这两日怕是就要到了,所以这两天我就不来三爷爷这里做药了,怎么着也要好好陪陪姨妈不是?我娘念叨了许多天呢。”
这是人之常情,宁德荣怎么会不答应,于是让宁纤碧回去。不一会儿,沈千山便带着两个小厮进来了,先四下里找了一圈儿,却是不见别人,不由得心里就有些失落,问宁德荣道:“六姑娘呢?”
宁德荣看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也是吓了一大跳,一边请他坐了,挽起袖子查看那些擦痕,一边随口道:“芍药的姨妈和表哥要来了,她这两天都不能过来。”
“表哥?”
沈千山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心里那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好像……宁纤碧从此后只会和她表哥玩儿,更不会看自己一眼了似得。这种猜测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转念一想,她和不和自己玩儿有什么关系?既是表哥,也不过是和宁家兄弟一样,其实自己又能和她见几次面?她怎么对自己,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却见宁德荣已经好奇地道:“这几个大盒子里是装的什么?三公子来就来好了,还带什么东西?这让小老儿可怎生安心?”说完便打开盒子看了看。
沈千山却是因为老头儿这一句话红了脸,好半晌才期期艾艾道:“这个……这是一套玻璃的做药工具,是……西洋那些洋鬼子用的,我见它晶莹剔透的,想来给六姑娘玩儿也是极好,或者……或者老先生觉得用它做药好,就……就给你用。”
他终究不好意思说我在宫里擦伤,却特意来你这里包扎,就为了把这个东西给六姑娘的。
原先还不知道,但这些日子因为几位姐姐和一些女孩儿坐在一起说笑时,也偶尔谈论一些私相授受的事情,就是男女间互赠东西,据说那是不好的,一旦让大人发现了,是要罚的。虽然他如今还小,宁纤碧更小,倒还不用疑心到这上头,但不知怎么的,沈千山幼小的心灵里,就是觉着微微的有些心虚。
宁德荣看着这一套奇怪的玻璃用具,怎么也想不出用它们怎么能做出药来?这是能捣药还是能碾药啊?岂不是轻轻一敲就碎了?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摇摇头,暗笑道:罢了,看着倒是新奇,又是三公子的一片心意,到时候还是给芍药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