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长琴在心里怎么也弄不明白这笔糊涂账,只说沈千山,轻手轻脚从宁纤碧背后接近,心想等下若是大叫一声,不会把这丫头给吓得掉到水池里吧?
想到宁纤碧对自己的戒备和淡漠,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敢恶作剧。正想发出声音提醒对方一声,就听见一个低沉动听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要买铺子,还要进药材,要用药材制药,还要雇伙计,打柜子和柜台……唔,算下来好多钱啊,怎么办?去哪里弄这么多钱?又不能让老太太和爹娘知道,啊啊啊……”
最后一声低吼中似乎夹杂着数不清的郁闷,让沈千山一下子就好奇起来。
“六姑娘在算什么帐呢?什么铺子药材?莫非你是想开一家药铺?”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宁纤碧从假山石上站起身,却见沈千山悠然走过来,一双晨星般的眸子闪闪发亮的盯着自己。里面全是探询和好奇。
宁纤碧皱着眉头,心里别提多懊恼了:真是阴魂不散,早知道,就不应该独自一个人在这里,本来只是因为心情烦乱。所以想静一静,谁知道这家伙怎么跑到园子里来了?他只是附学,并不是在伯爵府寄住不是吗?
见宁纤碧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睛也四下里瞟着,似乎是在寻找退路,沈千山不由得扬起眉毛。微笑道:“六姑娘,你还是说出来吧,也许有我能帮上的地方。不然的话,你说,这件事我去告诉老太君的话……”
“卑鄙。”
宁纤碧气得头都昏了,而沈千山听见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一下。接着他耸耸肩,无所谓的笑道:“随姑娘怎么说吧。在你眼里,我一直就是个骄纵蛮横的大少爷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对我始终敬而远之。”
宁纤碧哼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现在离开,很可能这个混蛋就真会去祖母面前告状,于是她平静了一下心情,也慢慢坐到山石上,淡淡道:“若是我告诉你,你便会替我保密么?”
“只要姑娘把难处说出来,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千山微微一笑:其实就算宁纤碧不说,他也不会真的像一个长舌妇般去告密,只不过,许是关心则乱吧,所以宁纤碧竟然被他唬住了。
“我是想开一家药铺,不,不是一家,如果可能,我想把我的药铺开遍全国各地。”宁纤碧微笑着,之所以决定对沈千山和盘托出,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被他威胁,最重要的,是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对方彻底疏远自己的好机会。
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认知中,女人就是要相夫教子的,所学的一切也都是要为男人服务,所以管家,厨艺,针织,女红,这些才是女人的正职。像自己这样的,竟然想开药铺,而且还有“把药铺开遍全国各地”的雄心壮志的女人,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接受吧?
商户虽不是贱民,然而地位也并不是十分高尚的,连宁世源打理伯爵府的铺子,都不肯亲自出面,何况是她这个养在深闺的伯爵府女孩儿,这样惊世骇俗的女人,不但沈千山,只要是男人,就应该想要避而远之,没看宁纤碧得了蒋经的提醒后,连父母亲人都不敢告诉吗?
正是因为这样,宁纤碧才会落落大方告诉沈千山自己的理想和野望,看着对面那个男人惊愕的脸,她心中有一股快意渐渐滋生出来,那是因为压抑了多少年的怨怼,所以在此时才会滋生出来的复仇的快意。
然而沈千山到底是沈千山,不是寻常男人。他的面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着对面的宁纤碧笑道:“六姑娘果然很有野心啊,这一点,与那些大家闺秀真是与众不同。”
宁纤碧翘起了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三公子说的太温和了吧?何止是与众不同,根本就是惊世骇俗对不对?不过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实现我的愿望。”她微微昂起头,抬起下巴,浑身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这样强势的,完全独立于世俗之外的一个女子,虽然那身躯娇小纤细,可是她的志向,她的野心,她的那股气势和自信,就算是曾经面对过千军万马的自己,站在她面前,也没有任何气势上的优越感,这个女子的强大,竟然和自己等同。
如果是别的男人,这时候早就落荒而逃了。可沈千山的心里,却是对宁纤碧更加欣赏,不,说欣赏不准确,他很肯定,就在刚才,自己对这个小姑娘的爱慕之心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他想要她,要她做自己的妻子,和自己并肩站着,永远留在世人的视线里,甚至是史书上。
沈千山赞许的看了长福一眼,带着微笑转身往池边去了。这里长琴还在那里冥思苦想:唔,高声喊叫的话算是失礼,但……爷这么一个少年男子,跑到人家姑娘面前,这算不算失礼呢?何况六姑娘身边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