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只觉着心脏好像变成了一条鱼,被四面八方的网网起来,他拼命地想要跳出去,因为跳出去就是海阔天空,但他偏偏跳不出去。
心中的烦闷情绪促成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沈千山忽然对山茶道:“你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姑娘说。”
山茶看了眼宁纤碧,脸上明显有着担忧:三公子这表情可不怎么温和啊。果然,就听自家姑娘缓缓道:“山茶是我的心腹,公子有什么话就说吧,你明知道她不会传出去。”
沈千山心中更加不满,但是又不愿意违逆宁纤碧,于是一双眼睛瞪着山茶,只把这小丫鬟瞪得头晕脚软,还不等宁纤碧再说话,她就可耻的叛变了,哆嗦着道:“是,奴……奴婢就去守在门口。”
呜呜呜,姑娘我对不起你啊,我……我真是受不了三公子那双眼睛,明明就是双眼睛,怎么看上去比刀子还可怕?呜呜呜,姑娘,奴婢就在门口守着,但你可别惹怒三公子,不然奴婢和您加起来,不知道够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砍得。
山茶浑浑噩噩的出去了,宁纤碧叹了口气,垂着眼帘道:“公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沈千山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看着站在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只觉得有太多话想要倾诉,胸中炽热的情感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亟欲喷涌而出。
然而想到对方清冷性子和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恶感,他最终还是把这些情绪压了下来,沉声道:“去边疆上战场一直是我心中所愿,所以当听到皇上任命时,即使家里人都十分担心,然而我自己却非常的兴奋,恨不能立刻跨马扬鞭,奔赴战场驱除鞑虏。”
宁纤碧终于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心想怎么?这是要在我面前述说心路历程?可我又不是什么知心姐姐,跟我说这些话有用吗?
却见沈千山又深吸一口气,认真道:“然而直到刚刚过来,直到在街上看见姑娘,又随着姑娘来到这里,想到就要分别,我心中……却又涌起一丝不舍,这是我接到皇上旨意后,第一次心中不舍,不是为了祖母父母,而是为了……姑娘。”
宁纤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不知怎么就想到上一世里的那些往事,虽然早就告诉自己放下对沈千山的恨,然而那些漠然,却终究忘不掉。更忘不掉自己缠绵病榻半年多,这男人除了去过一次,问了几句场面话之外,便再不管不问的无情。
“公子未免有些不孝,而我不想担着让公子不孝的罪过,请公子慎言。”
情深似海吗?呵呵,没错,上一世里不就是对白采芝情深似海,所以对自己这个正妻就根本不管吗?既如此,何必在这一世里又要跑到自己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难道不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他的?
遥远的上一世,因为沈千山这几句话,而奇异的和这一世融合起来。沈千山不解的看着宁纤碧脸上添了恼恨之色,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又哪里惹到这个女人了,难道自己宁愿背负不孝的名声对她表白心意,竟还不能温暖她的心,让她放心把她的命运交给自己吗?
“姑娘多虑了,不孝也是我不孝,和姑娘有什么关系?”
沈千山声音微涩,目光却仍是坚定的固执的如同一块磐石,坚持看着宁纤碧,想了又想,却终究不敢直截了当问出那句话,最后只好沉声道:“我就要上战场了,难道姑娘除了说我不孝之外,就没有别的话可说?”
宁纤碧心想我还真没有别的话奉送。然而看沈千山这个样子,自己真敢这么说,还不知道他要怎样纠缠,只好叹了口气道:“公子保重。”
意料中的敷衍,但终归是句好话。沈千山心里苦笑,点了点头,那一句“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你嫁我好不好?”终究没敢出口,因为他害怕,害怕这句话出口后,遭到宁纤碧的拒绝,到那时覆水难收,就等于是断了所有退路。
而这种后果,就连打仗时一向主张“破釜沉舟”的沈千山也承受不来,所以,他宁可用这样一句敷衍的担忧继续自欺欺人,欺到自己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或许到那时,两人的命运,总归是要见一个分晓了。
一念及此,沈千山也不拖泥带水,深深看了一眼宁纤碧,他抱拳拱手道:“告辞。”说完便大步往外走,转眼间就消失在后廊转角处。
“咦?沈公子走了?”山茶从屋外进来,看着宁纤碧疑惑道:“姑娘和他说了什么?我还以为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呢,谁知这回倒是好打发。”
沈千山盯着她,他不想要对方说这种话。她明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哪怕只是敷衍的关心和担忧也好,就是做做样子也好,可是……竟然连这点敷衍都不肯给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