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本来他是要长福来传的,怕自己狠不下那个心,谁料长福想了一夜。今天一大早就跪在院里,说自己肯定不能胜任,三奶奶那是多倔强的脾气?沈千山一想也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亲自来了。
宁纤碧冷冷看着台阶下沉着面孔的男人,他让她想起上一世,每次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总是这么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样。对自己的厌恶就那么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脸上。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又流回了那个让她屈辱和痛苦的前世。
“你知不知道?我很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从栏杆边的石台上慢慢站起身,宁纤碧一步步走到沈千山面前,微微昂着头,冷冷道:“看在你给我那个五年承诺的份儿上,我给你反悔的机会,不然的话,沈千山,我会记住你这个时候的表情和无情,记一辈子。”
面对着宁纤碧隐藏在眼中的愤怒和恨意,沈千山一瞬间就觉着心口仿佛挨了一锤,竟然痛不可挡。
但他终究还是站直了身体,甚至将腰板更挺直了几分,沉声道:“东西不是都收拾好了吗?那就过去吧。忤逆夫君刚愎自用的女人,是该受到惩罚的,从现在起一个月,你不许出门。”
“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了。”宁纤碧的手握成了拳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恨,这么的愤怒,明明知道沈千山是为了她好,但她的愤怒和痛恨竟如潮水般源源不绝的涌上心头,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上一世里的痛,根本就不是这十几年的时光可以抹平的,它只是深埋在心底,一旦有了引子,例如这个男人的无情模样,它便立刻开始在血脉里奔腾。
“走吧。”
沈千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能够感觉到宁纤碧这一刻对自己的失望和恨意,然而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便是义无返顾,只要她能平安,随便她怎么恨自己都好,这样若是自己战死沙场,也不用再牵挂她会为自己伤心,虽然看上去这只是一厢情愿,但是在这一场没有把握的大战之前,他宁可宁纤碧能恨自己一辈子“你这院子当真不错,采芝的绮兰院怎么也比不上这里,她就要和我一起去边疆了,临走前,也该让她在这里享受两天做女主人的风光,不是吗?”
是的,恨还不够,沈千山微笑着看宁纤碧,他还要她万念俱灰,他们本不该相遇,本不该有这段缘分,是自己强求,到底将她拽到了这个火坑中,既如此,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还她自由,哪怕连最基本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得不说,沈千山原本只是有备无患,想最大程度的刺激宁纤碧。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招歪打正着,恰恰是如同一把刀般,狠狠戳中了宁纤碧心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一向沉静端庄的女子,竟因为这句话而颤抖了身子,那双如同潭水般清澈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好半晌,宁纤碧才一字一字道:“为什么不休了我?何必这样来刺激我呢?若是想让我因此恨你,不管你的死活,不去边疆,休了我才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沈千山的心不由得就是一窒,有一丝痛弥漫开来:为什么不休了她?他能告诉对方,因为自己心里始终还存着一点卑微的希望吗?希望有凯旋归来的一天,再用千百柔肠来补偿今日对她的伤害。更何况,他也太清楚宁纤碧了:“呵呵,休了你?然后你就是自由身,连我也管不了你了是吗?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宁纤碧死死盯着他,强行抑制住在这男人脸上呼一巴掌的冲动,忽听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爷。”
是白采芝,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衫,如同一枝风中玫瑰般俏生生立在门边,配着那羞怯表情,看上去真是我见犹怜。
“来了?”沈千山转过头,对白采芝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进来吧,这是我正室夫人的院子,我们就要去边疆了,你过来住几天,相公恐怕也不能再给你什么了。”
“啪”的一声。
即使知道他是故意装出这副模样来刺激自己的,即使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为自己好,但宁纤碧还是忍不住呼出了那一巴掌,上一世里所有的痛苦和仇恨,被此刻的沈千山和白采芝尽数勾了出来。
“真痛快。”她看着沈千山,嘴角弯起发狠的笑:“沈千山,你记住今天,记住这一刻,我也会记住,已经记了一辈子,不在乎再多记这一辈子。”
果然不负她所望,卯时刚一过,沈千山就过来了,带着长福长琴和十七八个小厮,在台阶下冷冷看她。淡然道:“我昨天和你说的话看来都成了耳旁风,既如此,你搬出这个院子,到凝碧院好好反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