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丝吓得忙一把拉住了芸娘。失声道:“供一碗吧供一碗吧,我这会儿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样的雨夜,你说这样话,可不是要吓死人?”
芸娘哈哈笑道:“有什么可怕的,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那死鬼就算变了鬼。难道还能伤你们不成?放心,有我在,他有这心也没有这个胆子。”一边说着,却还是下了炕,拣出一碗饺子送到堂屋的八仙桌上放着,又在上面横了一副筷子。
钟秀便小声道:“姐姐,可见这饺子是真好吃,不然我嫂子再不至于这样儿的,她常说大哥死了,也吃不到东西。若能吃到,也用不着特意供奉。如今竟肯这样做,可见她心中有多喜欢这饺子了。”
阮云丝笑道:“叫你这么说,这是你嫂子对我无声的最高褒奖是吧?行了,快吃你的吧。看看眼皮子浅的。这算什么?将来咱们的日子定是要越过越好的,到那时,这饺子你们也不一定放在眼中。”
钟南憨笑道:“哪里还能有比这个更好的日子?一个月里能吃上好几顿白面大馒头,几乎每天都能吃到米饭,如今还有这样热气腾腾又鲜美的饺子吃。外面雨丝如冰,咱们坐在炕上却是热乎乎,姐姐。我可不敢想还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阮云丝摇头笑道:“南哥儿,你就这么点志向可不行。不过也好,知足者常乐,才不会动不动就生出贪心妄想来,那样倒少了许多烦恼。”
因这一夜几个人吃完了,钟南也就在阮家睡下,第二日早起一看,天已经放晴了,竟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还不到辰时,大太阳就照的地上暖洋洋的。阮云丝就道:“趁着今儿天好,咱们赶紧染布,最好到明天晚上能染出来一百匹,之后就去山上捡蘑菇砍柴,恰好两不耽误。”
钟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呐呐道:“两天就能染出来?可是姐姐,如今距离您和五公子言掌柜约定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四天而已,要是这么快就能染好,你何苦要和他们定十天之期?这会儿只怕他们都已经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阮云丝一扬头,撇嘴冷笑道:“活该,谁让他们怀疑我来的?哼,好心帮他们解围,竟然以为我是在说大话,过后儿更是把我撂在一边,商量起流锦布庄如果倒闭之后该怎么办了?这是什么你知道吗南哥儿?”
钟南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却听阮云丝咬牙切齿道:“挑衅,这是严重地挑衅,大男人主义。哼,竟然敢瞧不起我,既然瞧不起,那我自然就要让他们多等几天罗,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
“是小人,应该是宁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钟南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却见阮云丝森然的横了他一眼,一字一字道:“是小人吗?”
“女人,是女人才对。”钟南举起手,心想我今儿算明白了,女人就是小人啊。素公子,言掌柜的,算你们倒霉,谁让你们不把阮姐姐瞧在眼里,这下遭报应了吧?啧啧,真可怜,两人现在不知急成什么样儿呢,要是知道其实不用等十天,五六天就足够了的话,也不知是不是会气得吐血。他想到这里,就打了个冷颤,暗道钟南啊钟南,你可千万要记住,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阮姐姐,不然她只要一个小指头,就能让你吐血而亡啊。
这里阮云丝得意洋洋的踱到院中大锅前,嘿嘿笑着自言自语道:“女人有时候就是小人,南哥儿这个书呆子,竟连这个也分不清楚,难道不知这世上最小心眼儿的就是女人这种生物吗?若是在现代,保准连个女朋友都追不上。唔,别说,那小子模样倒还是不错的,就算木讷一些,怕也是有些识货的女人会倒贴,哈哈哈,以他的性子,只怕会吓得夺路而逃吧?”
她正笑得得意,芸娘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她的笑容,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暗暗奇怪道:这是怎么说的?云丝这样优雅的女人咋也能有这样猥琐的笑呢?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锅里的水一烧热,阮云丝便开始熟练地下染料,钟南只见她扔了好几种作物在锅里,还有提炼出来的色块也扔了几块下去,也不知她是怎么配的,而且他心细,发现另一口大锅里靛蓝草的用量就要少一些,反而苏木用的多些,他不理解这样做是为什么,便诚心向阮云丝请教,却听她笑道:“其实藏青色是分作浅藏青色和深藏青色两种的,我如今也不知道言掌柜和五公子究竟要哪一种,所以不如都染出来,然后让他们自己挑吧。”
这种知识对于钟南来说,实在是玄而又玄,他不禁有些羞愧,在阮云丝这里做事,他本来是期望自己将来能够帮着对方挑大梁的,但不知为什么,自己虽然可以过目不忘的记下那些染料作物名称,对于这染布一道,却是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全没有背书时那样的从容欢喜,这样下去的话,还谈什么帮阮云丝挑大梁啊?
阮云丝吓得忙一把拉住了芸娘。失声道:“供一碗吧供一碗吧,我这会儿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样的雨夜,你说这样话,可不是要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