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饭毕。有宫俾撤了酒膳进献茶果。皇太后示意已然被封为掌事姑姑的承影带着皇太子下去睡午觉。且有挥退了身旁侍立的一干宫女太监过后,方才捧茶开口道:“今儿上午隐约听了一耳朵,说是齐地那边儿传来消息,齐王得了暑症至今未愈,情况严重么?”
闻言,庄麟挑了挑眉,不是怎么太在意的回道:“母亲不要担忧,宫中御医行事说话向来谨慎,且没有那么严重。只听说是行路急了,齐王本就是小孩子,且当初又有些早产之症,如此天气燥热,长路颠簸,一时不慎,中了些暑气也是有的。好在随行太医中本就有个长于小儿之症的林国手,有他精心照料着,问题不大。”
宫中原有三个长于小儿之症的国手御医,因太子和几位公主皇侄年纪小,庄麟留下了一位太医照顾宫中的皇子皇孙,另一个则随着齐王去了封地。倒不是说庄麟原有多么看重齐王,只不过是小儿年幼,且又是太上皇的幺子,他的幺弟,庄麟宁愿行止大方些,也不愿意听见旁人说他顾忌兄弟,不肯照拂云云。
不过以永安王府当年与护国公府的那些嫌隙,要说庄麟心中真的多么牵挂这个幼弟,那也是不可能。不过是现□份尊贵,高高在上,懒得与这些个养他鼻息过活的人太过斤斤计较罢了。
而在君少优的心中,想法大概和庄麟差不多。因此当日君柔然态度坚决的要带着儿子回封地,两人虽开口劝了劝,口风却并不坚决,只把该表的态表了,该做的安排都做好了,也就不再理会了。或者说心里头也估量着一番眼不见心不烦的小盘算。
毕竟护国公府乃是皇后的母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倘或皇后母家势弱,与皇后和太子都未必是什么好事儿。世人皆有一种由族看家,由长看子的势力脾性,君少优纵然可以一朝得势,不管不顾的向杨黛眉等人报复。可杨黛眉毕竟是护国公府的正室夫人,是君少优律法上的嫡母,君柔然则是他的嫡长姐。倘若君少优当真如此六亲不认,纵然能出一口闲气,可在重视宗族嫡系的大褚世家功勋眼中,也讨不了什么好。
如今君少优没有行睚眦必报之事,以皇后之身行事公平,世人莫不称赞君少优一声宽厚大度,有容人雅量。且这当中还牵扯着一位与帝后相交甚好的君少安,虽说杨黛眉昔年有对不起皇后母子的行径,可君少安却也一心为君少优两人做了不少事情。就算是母债子偿罢,不看僧面看佛面,君少优也不想行事太过极端。
何况在君少优看来,与其兴师动众,将护国公府一干人等贬入泥沼之中对自己切齿痛恨,让自己又欠了君少安的人情,不知该如何报还。还不如像今日这般,叫护国公府一干人等仰仗自己的鼻息过活。将护国公府一干人等的身家富贵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让杨黛眉眼睁睁的看着她所寄予厚望的儿女们全都仰仗着自己的心情过日子,如此每日兢兢业业,在世人面前展现着自己如何宽厚纯善,叫他们当着众人的面或是真心或是违心的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来。叫他们永远只能站在角落里艳羡的看着自己风光得意,以外戚的名义安享尊荣一辈子,也是庸庸碌碌一辈子,不要再奢望建功立业。
只因大褚明律,不许外戚参政。
因此君少杰念一辈子书,都只能是监生。君少安沙场戮战半生,且有从龙之功襄助,到如今也只能兼着一品将军的虚衔,窝在庄麟的眼皮子底下,在御林军当个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上战场的“仪仗队”大统领。而现如今的君太妃则更不必说,以妙龄之年,带着稚子远赴千里之外的封地过着守活寡的日子,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亲人,家人。纵使富贵荣华又能如何,伶仃一人枯守孤灯之时,想必君柔然更懂得什么叫做寂寞……
其实想要报复一个人,手段远远不止一种。有时候温柔的钝刀子宰人,会比干脆利落的利刃更叫人难以忍受。
毕竟,前者折辱的是身体,而后者磋磨的是灵魂。
因此帝后两人对于护国公府一干人等的态度,向来都是敬而远之。
前两日听到齐地传来消息,只说齐王长途跋涉之下,在途中就中了暑气病倒了,一直将养到齐地也未曾见好。君太妃心中不安,遂请旨盼望皇帝能请来老神仙孙药王来为齐王诊治。庄麟接了奏折之后,无可无不可的下了封明诏求情孙神医。至于老神仙肯不肯去,如今庄麟贵为帝王,千金之躯,总不好再为了个庶弟就抛开江山社稷去亲自求请。至于其他,也就是从库中寻了些千年人参,百年雪莲之类的希贵药材快马送往齐地,又祝福御医林国手用心诊治,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