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同样的皇城,同样的建筑,一个是供游人参观,了解那些古老逝去的辉煌,一个是彰显天下权势尊荣集顶峰,被神化的所在。两者所赋予的内涵,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心中浮想联翩的感慨众多,洪萱终于跟着众人抵达了寿康宫的宫门之外。轿辇在门前轻轻落地,有宫俾上前搀扶着杨氏与孙氏下辇。杨氏与孙氏纷纷谦让道谢,却不敢让宫中内侍搀扶。洪萱眼尖手快的上前两步,将杨氏与孙氏从轿辇中扶下。早有等在宫外的嬷嬷进去通报,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前来引人进去。
杨氏三人低眉敛目的跟在那位嬷嬷身后,步履谨慎的迈入寿康宫的正殿。只见殿中各个角落皆侍立着穿着浅粉色宫装的侍婢或蓝色盘领蟒袍的内侍,皆低眉束手而立。人虽众多,然雅雀不闻。
至正殿中央,只能察觉到上首坐着一位宫装妇人,身后站着两位捧羽扇拂尘的宫俾太监。便是大雍王朝,历经三位皇帝的太后娘娘孙氏了。洪萱还没来得急偷瞄一下那人的相貌气质,搀扶在侧的老夫人杨氏并孙氏已然行大礼跪拜,口内称道:“理国公府杨氏(孙氏)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洪萱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躬身跪拜道:“民女洪萱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孙太后见状,立刻吩咐三人起身,让座。只见当地立着两排十六张紫檀木蟠龙雕凤的太师椅,椅上搭着金黄刺绣的软搭,下面同套脚踏。
杨氏三人再次拜谢,方才欠身告坐。为表对孙太后的尊敬,也只敢虚虚坐了半面,且脊背挺直,倾身向前。坐的洪萱心内叫苦,只觉比罚站还累。
那孙太后见众人归坐,便吩咐赐茶。少顷有宫俾端着一副黑漆填金的茶盘敬上茶水。三人侧身向太后娘娘告谢,孙太后便冲着孙氏笑道:“记得当年在府中,妹妹最爱喝雨前的龙井。每每府中进了新茶,母亲必嘱咐下人先挑了些送到妹妹房中。小小的姑娘,却不像同龄的姊妹们爱喝些酸甜爽口的果饮,反而偏爱饮茶。祖父当年便说,待妹妹长大了,必是爱好诗书,喜文章雅事的京中才女……一转眼,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姊妹暮年相见,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孙太后一阵唏嘘,引得孙氏好不容易平淡些的情绪再次悲痛起来。老姊妹两人相对而哭,洪萱见状,只能轻抚着孙氏的脊背地神安抚,又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上座的太后娘娘——只见孙太后青丝如墨,肤光胜雪,且身上穿着太后冠服,又多年居于宫中,养尊处优,受万人敬奉。虽比孙氏还大了七八岁,然则姊妹相见,一比较起来,倒像是孙太后比孙氏小了十岁还多。
便知孙氏这十多年间,在江州之地是何等苦熬磋磨,真真叫人唏嘘不已。
杨氏在旁,眼见着孙氏姐妹如此悲戚,不觉开口轻劝。一时提及新帝登基,拨乱反正,苦尽甘来之势,一时又提起洪、孙两家承天子恩泽,不日将返京,一家人天伦共聚,何等欢乐……好听的话说了不知一车,又有洪萱在旁佐言,方才见了效验。
那孙太后与孙氏哭过了一回,心里也觉好受许多。又从孙氏母女言谈并衣着细微处,得知理国公府并为亏待洪赋一家,不觉笑向杨氏说道:“若说起福分,杨老太君竟也是有福之人。母子能暮年相见,阖家团圆,已是天下最欢乐之事。所以哀家应说同喜才是。”
杨氏闻言,连忙起身,口中谦辞不断。
孙太后见状,只笑着摆了摆手,让杨氏归坐,口中有云:“都是一家人,很不必如此拘束见外。”
又打量着站在孙氏身旁不怎么言语的洪萱,开口笑道:“这便是你的幼女萱儿了吧?过来哀家这里,叫哀家瞧瞧。”
洪萱闻言,下意识瞧了瞧自己的母亲孙氏,见孙氏含笑鼓励。不觉走上前去,欠身见礼,口中尊称道:“见过太后娘娘。”
“不要这么外道,你只唤哀家姨母便是。”孙太后说着,伸出手拉过洪萱的手细细端详一回。
只见洪萱年仅十二,然则自幼习武,且无肉不欢,竟长得比京中十四五岁的女儿家还要高挑一些。且因常年居于边塞之地,有骑马射箭之功,身材也不比京中闺阁女子之怯弱纤细,很是圆润矫健。
唯有一双玉手,本该纤纤柔嫩如葱白,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因常年弯弓射箭的缘故,显得有些粗糙,且手掌指节处,还有薄薄一层茧子。看的孙太后忍不住鼻子微酸,搂着洪萱便道:“我的儿,这么多年苦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