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萱微微一笑,接茬说道:“那咱们也该好好准备了。姨母和姐姐处在深宫,一言一行都有一万双眼睛盯着,行动都得小心。即便是赎回了孙家的祖宅,也不过是使人修葺一番罢了。总不好叫尚衣监或工部的人帮着采买家用东西。而外祖父一家又比不得咱们,现住在理国公府处处有人料理。这一概的被褥帘幔,乃至锅碗瓢盆都得现用。阿娘不如趁着外祖父一家还没回来,帮衬着将这些琐事都料理周全,也使得外祖父一家回来就能好好休息一番,阿娘觉得可好?”
孙氏闻言,不觉心中一动。现下孙太后与洪贵妃乃是承启帝跟前儿一等一的得意人,多少跟红踩白,捧高踩低的人削尖了脑袋的想要巴结奉承,修葺孙家老宅并采买一干用品之事,原不劳孙氏费心,自有一些伶俐人能操持的妥妥当当。不过这一来容易授人话柄,叫人以为孙太后与洪贵妃是轻狂之人,竟然动用朝廷官员与宫中内侍为自己办私事。二则外人饶是再用心,内宅女眷的私密喜好总不好叫外人知道,如此便容易花了银子采办回来的东西却不合心意。三则也是孙氏自己的心思,总想帮衬娘家些个……
孙氏略一忖度,笑向洪萱道:“萱儿说的很有道理,这事合该由我去办。”
洪萱抚掌笑道:“阿娘本就心思细腻,又知道外祖母和舅父姨母们的习惯喜好。若阿娘操持这些,必定能叫外祖父一家人都满意。如此,宫中的姨母和姐姐也能安心了。”
孙氏颔首,十分同意洪萱的意思。
母女两人又在一干丫鬟婆子并照看房子的仆人陪伴下,将这所宅院细细逛了一回。孙氏触景生情,不免同洪萱絮叨了一些旧年往事,直到日上三竿,方才启程回府。
回至理国公府,只略歇息了盏茶功夫。孙氏便将洪赋的奶母李嬷嬷叫到跟前儿,细细吩咐了采办东西一事,并详详细细的列出一张厚厚的单子出来,嘱咐李嬷嬷务必要告诉她男人韩忠,照着单子一丝不苟的采办回来。至于其后如何收拾宅院,布置闺阁,亦是孙氏带着一干管事的媳妇婆子亲自料理。
帝师孙文腹有丘壑,孙家当年在京中也是诗书钟鼎之家,崇尚馨雅自然。府中小桥流水,雕梁画栋,十分精妙。一草一木都被一干文人墨客所追捧。
当年孙家阖族抄家流放,继宗便将这座宅院赏给了孙文一案中,处事办案十分合自己心意的东厂太监王丙。其后承启帝登基,为孙文等一干老臣翻案,当年污蔑孙文的王丙等一干奸臣自然是斩首示众,其家产抄没充入国库,屋舍田地等交由官卖。孙太后则趁此机会赎回了属于孙家的大半财产以及孙氏的嫁妆。
只是这屋舍经由旁人住过,王丙又最是羡荣慕贵,俗中又俗的这么一个人。许多年间,早将这房舍装点的金雕玉砌,十分庸俗。如今孙氏将布置房舍的事务接下,自然是想照着旧时记忆将一切回归原样。即便是早先的东西回不来了,能依样画葫芦的收拾出个大概也是好的。
这是孙氏对母家的一番心意,也是对自己儿时情景的一番寄托。洪萱看在眼中,自然明白,也跟着孙氏后头一同张罗筹备。十分尽心。
这厢孙氏忙的脚不沾地,宫中闻听消息,孙太后并洪贵妃亦是满心唏嘘,相对思忆,四目垂泪。
同年纪尚小从未与孙家接触过的洪萱不同,孙太后与洪芫是记着孙家在时的情景的。记着帝师孙文的文采风流,人品贵重,记着他于国于家问心无愧的仁厚磊落。记得孙家一族备受世人称赞的清贵艺雅,更记得孙家败落之后,两人在宫中孤苦无依,甚至备受欺压的一幕幕。
如今苦尽甘来,怎不叫人感慨非常。
洪贵妃这会子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略显怀了。前两个月都还好,吃穿坐卧,并没什么不妥。只这几日突的害起喜来,吃什么都觉得没有胃口,经常吐的昏天暗地。夜里睡觉也觉腰酸腿肿,睡不安宁。不过几日间,肤色也黄了,脸上也肿了,甚至还出现细小的斑纹。因听着太医并姨母娘亲的殷切嘱咐,又不敢穿金戴玉,涂脂抹粉,甚至连宫中都不许再用彩绘金漆之物,小心翼翼之余,看起来越发丑了。
人更是恹恹地伤春悲秋,还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个儿的脾气。一时想着人陪她,就风风火火地将孙氏并洪萱召进宫来,一时见了人又觉得腻歪,懒怠在一旁不爱言语。又有椒房殿吴皇后时不时的弄出一场风波来,心性更是焦躁。
说毕,又屈指一算,开口笑道:“不过也快了,想是就这一二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