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轻视,与刘秀本身的能力无关,盖因其底蕴不够丰富,入不得众位豪强之眼。</p>

然则今日刘扬一番表态,让众人立刻明白,真定王的归附并不是口头说说,也不是视利益多寡的联盟观望,而是真真切切的兵马后勤全力支持,势要让贤名远播的大司马在河北之地站住根脚。甚至以此为依托,谋夺天下。</p>

真定王名声显赫,势力雄厚,雄踞河北多年,兵强马壮,粮草颇丰。他的意愿和心思是没有人能无视的。尤其是家底就在真定的各位豪强们,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都是恭恭敬敬地,十分直白的表达了归附之意。</p>

真定王一番作态得到了理想的回报,便也不在乎这些个墙头草似的豪强。当下朗笑一声,亲自引着刘秀入席,将其让到了南向主座。自己则走到下首向东而坐,世子刘蕃和侄女圣通依次坐在下首,邓禹一干刘秀麾下向西而坐,其余豪强自在末座相陪。</p>

众人相继落座之后,自然有美貌袅娜的舞姬歌者前来献艺。一时间莺歌燕舞,推杯举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p>

刘秀自执节河北以来,心悬百姓,断理狱讼,考察吏治,经常是披星戴月来往于郡县之间,风餐露宿,根本就没有心思享乐。后来王郎假借刘子舆之名称帝作乱,他作为更始政权的代表,首当其中被打压谋害,更是四处躲避,狼狈不堪。当时困顿潦倒甚至口粮都无着落的时候,何曾想到今日竟然以主人的身份坐在宴会的上首,威名赫赫的真定王及一干豪强全在末座相陪。</p>

人都说奢侈享受最易消磨英雄志,此刻的刘秀喝着河北一地最醇香的美酒,看着河北一地最娇媚的女子在他跟前翩然起舞,耳边听的是河北诸豪强的阿谀奉承,谄媚赞扬,即便是刘秀铁石心肠,心志坚定,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p>

酒宴正酣,忽见一个身披战甲,满身风霜的俊朗男子在府中下人的带领下行至殿外,被守卫的侍从拦了下来。真定王骤见下人举止如此唐突,满心不悦的皱了皱眉,待要出口斥责,就听身旁的郭圣通淡然问道:“来者可是大司马麾下校尉傅俊傅子卫?”</p>

殿外披甲男子立刻抱拳说道:“正是。末将傅俊见过大司马,见过真定王,见过郡主。”</p>

真定王定神一看,也随即认出这人乃是大司马麾下将士,因之前刘秀吩咐他带人接应粮草军备,率先返回鄗城。如今匆忙而来,神色惊慌,恐怕是大司马麾下出了什么变故。</p>

当下面色一沉,挥手示意殿中的歌女舞姬悄然退下,方才沉声问道:“这位将士匆匆而来,莫非是鄗城出了什么变故?”</p>

说着,一脸犹疑的看向刘秀。他的意思是向刘秀询问,事关刘秀军中大事,是否要他们先行回避。</p>

刘秀性格宽厚,御下仁义,真定王既然诚心归附,他又怎么能做出此等离人心德之事。当下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口说道:“真定王乃是自己人,何须如此介意。子卫,鄗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但说无妨。”</p>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和堂下的校尉傅俊说的。</p>

只见傅俊面带悲愤,一脸激动的说道:“启禀大司马,并不是鄗城出事,却是信都失守了。太守宗广城破被擒,城中汉军家眷全都被王郎麾下关押。并放出消息,要我军将士俯首就擒,否则便要大开杀戒,警戒世人。如今我军军心大动,形势危急。”</p>

刘秀闻言大骇,连忙起身问道:“你说什么,信都怎么会失守呢?”</p>

“王郎奸贼派麾下信都王王奔围剿信都,大军攻城之际,派弓箭手向城内射入大量招降书,并且广发檄文,以重金侯爵之位诱之,利诱城中百姓里应外合,拿下信都。信都豪强马宠贪图富贵,带着族人门客公然袭击守城将士,打开城门,放王郎大军入城。”</p>

傅俊说到这里,颇有些泣不成声的说道:“他还亲自引路,带着王奔等人在城内四处抓捕汉军将士的家眷。如今右大将军李忠的高堂,妻眷,以及后大将军邳彤的家眷全被王郎大军关押起来了。”</p>

“砰——”</p>

大殿之内的李忠神情激动的踹翻了面前的长几,抽刀骂道:“王郎小人,挟人家眷做要挟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咱们真刀实枪的干一场,老子怂了便是你家小妾养的。”</p>

邳彤也是一脸的悲凉伤恸,握着杯盏的手因为用力,显得十分苍白,透露了心中些许无力和悲愤的情绪。</p>

一场好好的盛宴,刚刚还是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如今与宴众人一半都神情悲愤,不能自持。世事变幻,莫测如斯。</p>

这种轻视,与刘秀本身的能力无关,盖因其底蕴不够丰富,入不得众位豪强之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