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宁君迟仍旧没有停下,而是微微嘲讽道:“太子很厉害是不是?无论是文臣之心,还是武将之心,俱都被其收服。太子声望,在朝中和民间,俱都远远高于诸位皇子。如此情形之下,其他皇子想要夺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想要那个位子,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杀了太子。”宁君迟神色似是淡然,“他们只有联手杀了太子,才有可能问鼎那个位子。所以,太子一年后回来时,一路之上,必然遭遇各种刺杀。所以,这次去吐蕃接太子的人,若非有功夫和兵力的人,十有七八,拖累太子之余,还会死在半路。”
“善文如今腿脚不便,他这一去,如何还能回来?”宁君迟道,“大姐和善文身在局中,担忧善文的世子之位,暂且没想到这些,尚且情有可原。可是二姐,你,真的也没有想到善文的安危么?还是说,让善文去,也是这棋局中的一步重要的棋?”
皇后怒道:“你胡说甚么?”
宁君迟道:“我是否胡说,二姐心中自然清楚。二姐要这个时候为我选妻,并非是为担忧我,而是不想让我去帮太子平安归来,扰了你的计划,是也不是?至于我喜欢太子的事情……”他微微一顿,“妨碍了二姐帮十二皇子夺嫡,想来这才是二姐这般着急的缘故。”
皇后面色一白。
她只知道君榆知晓了真相,可是君榆做了棠落瑾的伴读多年,一时之间,竟不肯直接帮她们母子,只肯问棠落瑾要一句承诺——可是,她们要这个承诺作甚?她也好,十二皇子也好,心中想要的,从来都是那个位置。
只是,君迟何时知晓了这件事情?且还能瞒得如此深,她也好,大姐也好,竟都被全然瞒住了。
“你知道了。”皇后肯定地道,“那么,你明知真相,也要帮着他?帮一个根本和你没有任何血缘的人?帮一个小妇生的庶子?”
“我并未帮他。”宁君迟看着皇后道,“我在帮你。二姐,我在帮你。”
“以太子今时今日的威望,二姐以为,谁还能真的动得了太子的地位?饶是皇上,如今想要换太子,怕也必然会伤筋动骨。且,皇上根本不想换太子,皇上喜欢太子,看重太子,这次的吐蕃之行,既是皇上对太子的考验,也是对其他皇子妃嫔的考验,二姐你真的想要彻底被幽禁么?若你再走错一步,饶是宁家军功厚重,也保不了一个对皇上看重的太子有杀心的皇后。”
宁君迟道:“二姐,你且珍重。”转身就要离开。
皇后却喊道:“你站住!”
宁君迟果真停了下来。
皇后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心思,说与皇上听?皇上若知晓了你的心思,他岂会仍旧让你去接太子?”
“二姐错了。”宁君迟转过身,平静的看向皇后,“若皇上知道了我的心思,定会力排众议,一力让我去接太子。因为,我心中倾慕太子,才会将太子的安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只是等我回了长安,皇上就容不得我继续留下来了。”
帝王之心,岂能容下他的那种心思?可是,正是帝王之心,却又能容他活下来。只是,到时候,宁君榆会被从战场召回,而他则会被派上战场,一生不得回长安。
“二姐是希望,君榆继续执掌兵权,还是,一个倾慕太子的人,远赴边境,执掌兵权?”宁君迟看向皇后,淡淡道,“二姐,还是好好想清楚,再去告密罢。至于十二皇子……二姐当真以为,他小了太子十二岁,还能坐上那个位置么?二姐莫非不曾想过,一旦太子暴毙,那么,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十二皇子了么?”
历朝历代,夺嫡之争,何其凶险?
如今天元年间,夺嫡之争不甚明显的缘故,一是棠落瑾是“中宫嫡出”,身份正,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都对他极其看重,二来,则是棠落瑾比起其他年长的皇子要优秀上太多,其余皇子才迟迟不敢动手。因为他们自己心中清楚,自己一旦动手,就必须要让棠落瑾彻底死掉,他们才有机会活下来夺嫡。
而棠落瑾一旦死掉,那么,另一个占着嫡子位置的十二皇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就算宁家会护着十二皇子,然而深宫之中,手段诸多,宁家当真能防得过来么?
可惜皇后早早就被皇储的位置迷了心窍,连自家大姐都能利用,又如何会看得穿这一点?
宁君迟缓缓离开清宁宫,抬头望着湛蓝而一望无际的天空,微微闭目。
宁君迟每说一句,皇后面色就难看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