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相闻言,苦笑一声。
他显然是听懂了孙儿话里透出的意思。
孟相看向北面的皇宫,一语不发。
孟三郎道:“阿翁,如今天下已乱。边境之中,虽因主公之故,突厥、高丽、扶桑已无与大庆抗衡之力,但是吐蕃犹在,海寇犹在,而大庆朝内,定王且不必提,将来必成大患;那前朝皇室如今虽已蛰伏起来,这两年却也闹出不少异象,仿佛是要将他们弄出来的那位小皇帝给推上那个位置。将来天下必然只有更乱,而以如今这位新帝的能力和身体,阿翁当真以为,这位新帝有本事将这些全都压下去?孙儿只怕,一旦南方事情更乱,新帝必然会将他一直不信任的宁远侯调去南方,到时候,谁人能挡得住敬王的脚步?天下必然大乱,长安必然大乱。阿翁与其到了大乱来临时再行择主,何不现下就择主?主公豁达大度,心有丘壑,能容天下有才之人。以阿翁的本事,若是阿翁肯现下就投靠主公,主公必然不会亏待孟家!”
又是一阵沉默。
孟三郎这些年里,先是被先帝重用,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孰料先帝突然过世,新帝继位,新帝却不怎么重用他,甚至还任由手下亲信排挤他,孟三郎的少年志向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末了只能辞官远走他乡。
他所遭受的这些,也终于让他知晓了这位新帝绝非明主,因此在思虑许久,又在昭地认认真真的考察了许久后,才终于定下心效忠昭王,并且从不曾后悔。
而现下,昭宁王正是需要阿翁支持的时候,孟三郎自然也是不遗余力的劝了又劝。
孟相被这个最出息的孙子劝了又劝,末了只能摇头道:“罢罢罢。老夫在你投靠昭宁王的时候没有反对,远山在十二郎留在昭地的时候没有阻止,这种情形下,将来就是说咱们不是昭宁王的人,却也无人会信了。”
孟相长长一叹,转身对着北面的皇宫,深深叩拜三次,起身后,才对着孟三郎道:“老夫年迈不才,你且写信给主公,主公需要某做甚么,某必从命。”顿了顿,又道,“想来张相那里,应该也有了定论。若张相与老夫想法相同,那么,老夫或许能和张相商议,前去劝服谢相。主公与新帝皆姓谢,却比新帝胸怀宽广、志向远大、有容人之量,比起新帝,想来,谢相也不会拒绝此事。毕竟……”
毕竟,新帝谢容英的身体真的是越来越差了。虽没有病的快要死了,但是,却时常被病痛折磨,根本无法打理朝政。就算谢容英偶尔有精神了,太后高氏也会跑出来催促谢容英快些充实后宫——比起谢容英想要去抢谢远的儿子,高氏显然还是希望谢容英能够多在后宫“播种”,如此时日久了,说不得,谢容英也就能够有自己的孩子了。
谢容英的身体本就处在病痛之中,还要在太后高氏的催促下去行房事。须知行房事太过,也是会伤身的,尤其谢容英身子本就不好,稍稍好转就被高氏催促着雨露均沾,谢容英又不知拒绝,这样的情形下,谢容英的身体只会周而复始的难以好转。
偏偏这些事情,莫说是三相,就是唯一能劝的谢相都不去过问,众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氏与谢容英如此糊涂下去。
若是之前谢容英能够生子,并且身体健壮的时候,四相未必就愿意让昭宁王上位,但是,现下眼看谢容英越来越糊涂,身体也越来越差,自登基以来,不但无寸功,还曾办下不少糊涂事情,更在他为帝的时候,令前朝皇室猖獗,竟是在南方令立小朝廷,定、敬二王更是同时谋逆,天下不稳,百姓如何能平安富足?即便这并不全是新帝之过,史书之上,也只会记载永平帝谢容英,无寸功,有大过,不堪为帝。
孟相叹息许久,到得第二日,与张相一碰面,二人低语几句,就一道去了谢相府上。
当然,除了谢相那里,还有长安城的一些势力强大并且也已经看不惯新帝的世家那里,也开始接待起了孟相与张相。
长安之乱,再不能避免。
皇宫。
谢容英又一次病倒了。
他其实也明白自己的病,除了因这病本就折腾外,就是因着太后高氏在他每每病好后,就让他去后宫“忙碌”。男子之精原本珍贵,尤其对于谢容英这样的常病之体来说,就更加珍贵。
这样折腾来折腾去,谢容英不病才怪。
可惜,除了高氏之外,谢容英心中也是想要再努力一把,生个儿子出来,因此并没有太过推拒。
只是谢容英的想法很好,但他的身体却守不住。
孟相闻言,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