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认为你是想和我说一下我的母亲,”邵逸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味道不错……不是吗?”
“自从您回国之后,您变了很多,”袁叔把一旁搁置着的水果塔拼盘往邵逸辰的方向推了推,右手上带着的白色手套一尘不染,通体的纯白色有一种能够割绝视线的刺痛错觉,“像是一下子成熟了起来,这让夫人和我都觉得很欣慰。”
邵逸辰拿不准他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隐藏含义,所以干脆一句话不说地等着下文。
“夫人的状况非常不好,”袁叔很平静地说道,“她每一次入睡都有无法再次醒来的可能——在我们回国前,夫人她每天都在头疼,视力和感觉也都在减退。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再多陪在她身边一些时间吧,您知道她有多重视您。”
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邵逸辰又补充了一句,“我会的。”
“她是这么的爱您,”袁叔重复地说,“我想,她现在最放不下的也是您了……有些很久之前发生过的故事,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一下?”
邵逸辰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会是什么事情,他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姿势,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夫人对您的偏心几乎已经成为了邵家的标志。”袁叔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要从源头说起了,因为虽然是和您切身相关的事情,但是您肯定已经不记得了。让我想一下……大概是在差不多20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大少爷也才刚刚十二三岁,正是疯玩爱动的年龄。那一年发生了一起意外,”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主楼方向,“家里发生了一起火灾,虽然不太严重,但是却也忙乱了好几天……不小心做了错事的男孩子躲在外面很久都不敢回家,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留在那里的还有一个不足周岁的弟弟。我相信,那时候的钧哲少爷根本没有做哥哥的自觉,毕竟您那时候还太小。老爷认为,意外发生的责任在于家中佣人的疏忽和失职——他一向是很喜欢钧哲少爷的,但是夫人却认为是钧哲少爷没有担当起该有的责任。夫人她……年轻的时候比现在严厉多了,于是亲自接下了钧哲少爷的管教工作。两年后,邵家又出了一起绑架事故,被绑走的是夫人和两位少爷。当时在和绑匪的周旋下,对方同意接受一部分赎金然后释放两个人。夫人以钧哲少爷是继承人的理由,带着您先安全地脱身开来……这么多年来,夫人和钧哲少爷之间的关系因为各种原因越来越糟糕,但是如果说到源头的话,还是这两起事件。”
午后的风和阳光都带着秋天特有的高洁明亮,怒放的西洋杜鹃和青翠的绿叶互相映衬……老管家叙述往事的声音像极了在朗读晚间入睡故事,干净得不沾染一点私人的情绪。
他往邵逸辰的杯子里添加了一些茶水,“这些事情,如果非要评价是非对错的话,其实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但是,夫人是不会告诉你这些的;我想,你还是知道一点比较好。”
“我明白了,”邵逸辰慢慢地说,“……有时间的话,我会和他谈一下的。”
袁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再继续说什么。
沉默像是大片的空白,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了一种单色调的空白。
邵逸辰慢慢地喝着手中的茶。说实话,他不太愿意继续这场聊天了:对方的资历和经验都沉淀堆积在那里,总有一种动一下就会被看透个彻底的感觉。
所以,话题什么的,还是不能跟着他继续走。
“你对我妈妈,”邵逸辰有点突兀地开口,却说了一半就停在了那里,剩下的留白颇有深意,“……。”
“对我来说,夫人永远是夫人。”袁叔很平静地说,“如果夫人不再留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希望能向您和大少爷辞去管家的职位——夫人还有很多地方想去而没有去,我会替她一一走遍。所以,您不用担心夫人辞世之后,我还会留在家里给您和大少爷带来一些不便。”
邵逸辰再次语塞了,他想说自己和邵钧哲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去。
“我只有一句话想要提醒您,”袁叔欠了欠身子,“夫人她最看重的,第一是您,第二是邵家……我想,您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邵逸辰说。
——可是,是真的明白了吗?
《暗流》的后期和特技处理非常麻烦,以至于拍摄工作都完成了一个月,但是距离上映还有着一段不短的时期。
“因为我认为你是想和我说一下我的母亲,”邵逸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味道不错……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