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听她这一句,又觉得确是如此,算一算都已经有六年了,树都粗了一圈,那名符也不知在何处,她声势一软,几个宫奴便动了铲子镐子,把树给挖了出来。
这样的大事,后宫无一人过来管束,徐淑妃闭门不出,卫敬容也已经不再沾手宫务。太子妃派出去两个宫人,一个连甘露殿的门都没能进,一个倒是进了拾翠殿,可正元帝正在拾翠殿中吃乔昭仪做的小点心,听说太子妃那儿来了人,知道她求的是什么,倒起了些疑心,眉头一皱:“这事已经交待给王忠了,王忠自有分寸。”
宫人碰了钉子回来,王忠眼见正元帝并不插手,当真叫人把那一块的土仔细挖过一回,土里甚都没有,树根上却一左一右缠着两块名符。
名符上刻着秦显的生辰八字,这棵合欢树栽下六年,两块木牌深埋其中,年深日久都已经被树根包裹住,依稀还能看得见“恩爱同心,白头不离”这八个字。
太子妃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事已至此,不能不报,王忠也没想到真能从树底下找出东西来,拿托盘盛着名符,送去给正元帝看。
人都撤了出去,清虚也跟着王忠一并退出去,太子妃一把扯住了碧微的袖子,被碧微轻轻挣脱:“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谁告诉我的?”
她脸上半点情绪也无,声音也平静无波,太子妃看着她的脸,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就听见她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看她还是全不明白的模样,敛敛袖子去了观音堂,捻起三支香,堂中寂静无声,人人都在看她,又人人都不敢看她,时光一下子回到六年前,所有人都害怕她是个难缠人物的时候,这么多年,她们终于知道,她确实是个难缠的人物。
树挖了出来,东西呈送上去,看的就是正元帝的意思,就算他为了承吉不得不保住太子妃,心里这口气又怎么咽得下。
前宫的风一吹,后宫院墙里的草都在动,王忠怀抱托盘往后宫去,没一会儿宫人太监们便都知道东宫院里挖了出东西出来,究竟是什么自有人去打听。
太子妃到得此时想起卫敬容来,谁也没法救她,只有皇后了,她挣扎出了东宫门,一路去了甘露殿,宫人见是她来了,自然不能再拦,却指指佛堂道:“娘娘正在颂经,再有半个时辰就好了。”
太子妃哪里等得了半个时辰,她哭得满面是泪,就在佛堂门前痛哭出声,卫敬容从堂中出来,蹙眉看她:“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扑到她身边:“母亲救我。”口里含含混混,紧紧扯住卫敬容的袖子不放,她这么一奔,阖宫都知道了,哪里还用传闻,东宫里挖出来的那样东西,就是太子妃的。
卫敬容如何不知,还待细问,正元帝便派了王忠到甘露殿来:“太子妃怕是冲撞了什么,这才神智不清,陛下着老奴把她送回东宫静养。”
除了太子妃被办在东宫殿,也不许承吉再去东宫中看她,她身边侍候的宫人太监一个个接连被送到了慎刑司,那名符怎么埋下的?埋了多久?可曾诅咒?上来就是严刑,没想着再把这些宫人太监们放回去。
正元帝看着那块被土色沁浸的木牌,木牌子上还绕着几缕发丝,秦显的那一块虽然没有,可太子妃的那块上却缠着一束,正元帝捂着心口好半日没缓过气来,心口一痛,腿疾跟着发作,病倒在拾翠殿中。
第298章 白头
慎刑司手脚极快, 没隔两日便把旧情疏理送到拾翠殿, 太子妃身边的素鹃腊梅, 先是一个字也不肯说,后来熬不过刑罚,却都咬死了这是太子妃祈求与太子恩爱同心, 白头不离的名符, 绝没有诅咒拘魂这一说。
除了素鹃腊梅,藏下名符的事无人知晓,水仙在这几个丫头中年纪最小, 被提出来当着她们两人的面受刑,十根指头上了夹板,叫声痛彻心扉。
素鹃到这时反而口硬起来,自知只要说了太子妃还有活路, 她们这些人一点活路都没有,何况当年根本就不是巫蛊, 民人男女这许多求恩爱求白头的, 难道都是巫蛊不成。
她越是口硬,受的刑便越重,慎刑司那个老太监阴恻恻看着这些二十出头的宫人们:“跟着贵人,养活得皮白肉红, 连苦活计都没做过罢。”
素鹃见着烧红的烙铁凑到面前, 已经痛得浑身冷汗,唇间没有半丝血色,老太监道:“把你们送进来, 就没说过让你们活着回去,早些召认了,落个好死,年纪轻轻也好投胎。”
太子妃还要伸手去拦,她越是不让,就越是显得那棵树下有鬼,素鹃眼看事情就要闹僵,凑到太子妃的耳边:“过了这些年了,说不准他们找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