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虽骂,却也想替永平帝换一条活路,对来逼宫的将士道:“成国公一向忠肝义胆,此番必是受奸人挑唆,陛下深感先帝仁心厚意,若是摄政王能就此退兵,陛下当既往不咎。”
来攻占长清宫的是魏宽身边的旧将,人人都知永平帝已经容不下魏宽,他才几岁,就敢踢打魏宽,又有甄太后在背后挑唆,说要杀了魏宽,等他年岁长些,真的亲政,他们这些人难道还有活路。
崔博还想化解魏宽的怒意,先退让一步,说永平帝如此都是因为外戚作乱,太后不贤,若魏宽能收回兵丁,重迎永平帝回朝,那么永平帝自会不计前嫌。
从此亲忠臣远小人,朝中不再重用外戚,朝中诸事都当以成国公为先。成国公又何必背负万世骂名?不如各退一步。
人都已经杀到长清宫了,哪里还会退兵,魏宽要的是永平帝退位让贤,并非当真要他性命,不仅如此,还会优待投诚的臣子们,加官进爵。
崔博听见这些将士这么说,立劝永平帝不要答允,就坐实魏宽乱贼子的名声,绝不能将玉玺将到魏宽的手里,不如慨然赴死,尚能青史留名。
承吉哪里懂得什么气节,他害怕得缩成一团,从斋宫逃出来的一路上便哭个不止,扒着太监的衣襟,不住叫着母亲,逃进了长清宫中,整个人缩在殿里的大床上,不论臣子们怎么哄,他都不肯下来。
太监用尽了法子,也没法让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只得连人带被一同抱住,崔博欲把剩下的兵力集结起来,杀出一条血路,将永平帝送出去。
承吉不懂,自有人懂,曾文涉一听魏宽要帝位,又肯赦免顶撞他的罪过,还能继续为官,膝盖一软对承吉道:“陛下不如交出玉玺保住性命。”
崔博手执长剑,架在曾文涉的脖子上,韩知节在身后抱住崔博,曾文涉缩在承吉身后,哭得满面是泪,到这境地也还要装出个忠臣的模样来:“臣与成国公处处为敌,难道不怕性命不保?此举实是为陛下计长远,陛下保得性命,联络忠义之士,方能东山再起。”
承吉听不懂这些,他只知道有人要杀他,而他只要交出那块玉石,就能平安。
长清宫中已经吵成一团,在斋宫就已经死了一批,承吉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血,他连围猎都不曾去过,听明白曾文涉能救他,扒着曾文涉的胳膊,不论他说什么,都不住点头。
崔博眼见大势已去,不肯跪拜魏宽认他为主,也不愿死于逆贼刀下,与一批誓要为大业尽忠的臣子,退到白鹿观,跳了白鹿崖,以身殉国。
这些臣子为了忠义而死,永平帝无力为他们立碑建祠,甚至连他们为什么死了都闹不明白,跟着曾文涉一道出了长清宫,曾文涉还以为能留自己一条命,谁知永平帝刚被抱走,他便被人刀劈其面,削去了鼻梁,疼痛而死。
秦昭既承了大业,自该为掩埋忠骨,这份谏言自然是卫善与秦昭商量好的,既表彰了忠义,又对清河崔氏示好,崔家在京城中的子弟,便纷纷响应秦昭颁布的任官令,以功名入仕途,在朝中任官。
正元帝当年那本忠臣录还未修完,魏宽在其中排行第三,差一点便压过了卫敬禹,如今将他剔除出功臣薄,又把崔博排在忠烈祠碑林中的首位。
忠烈祠就建在城中,将原来甄家以正元帝的名义要建的报恩寺给征用过来,分作两块地用,先建忠烈祠,再建报恩寺,木材石料沙泥全都是现成的。
魏宽一当上皇帝,屁股还没坐热,就先得了皇帝的毛病,挪用了报恩寺的木料,为自己修陵寝,选的地方离盘龙山极远,隔着整个京城,许是怕自己百年之后,要在地下面对正元帝。这些材料自然是带不走的,建忠烈祠绰绰有余,连太皇太后的献殿陵墓也都足够了。
袁含之为忠烈祠作诗篇文章,崔家子弟有在京中的也去吊唁,修成之后还会受百姓的香火,秦昭替崔博死后加封,封他为忠勇将军,赞他虽为文人却有孤身抵挡叛军的勇武。
秦昭在京城登基封后,厚赏忠臣,魏宽也在合州重立政权,依旧把永平帝当作手中的大旗,大业一分为二,魏宽治下各州各府时有起事,战事不断。
江宁王偏在此时派使者前来,承认秦昭为主的大业才是正统,愿与秦昭交好,共同发兵对付魏宽。
江宁王的这封信报在中秋这一日送到甘露殿,秦昭派人从晋地将太初保儿接进京城来,一同前来的还有秦晏承佑。
大福殿被焚毁,徐乔二位太妃本该去皇家寺庙,秦昭特意开恩,还许她们住在旧日宫室中,乔太妃病了多时,在路途中险些一命西去,强撑了回来,住在拾翠殿中,还以阿符的牌位为伴。
口中虽骂,却也想替永平帝换一条活路,对来逼宫的将士道:“成国公一向忠肝义胆,此番必是受奸人挑唆,陛下深感先帝仁心厚意,若是摄政王能就此退兵,陛下当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