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善记得自己曾经梦见过母亲,在还小的时候,她梦里的母亲就是哥哥嘴里那个模样,爱穿淡雪青的衣裳,温柔美貌,手里捧着一碟子藤萝饼,面目便是画中人的模样。
对姑姑一提,姑姑就要伤心,从晓事起,就再没谈过,这番却必得要说:“母亲问我,想不想她,怎么竟不去看她,她一个人孤单的很。”
只这一句,卫敬容已经掉下泪来,卫善母家姓曲,在业州是有名的才女,与卫敬禹结为婚姻,情意甚笃,两人这样恩爱,还以为能相携白头。
曲氏葬在青州,而卫敬禹在业州血战,两人生前这般恩爱,死后竟没能同葬一穴,卫敬容拿帕子压住眼睛,想到哥哥依旧悲恸:“是我的不是。”
卫善跟着落泪,上辈子父亲母亲合葬是在正元十二年,现在提前两年,若是她能往业州去一趟祭祖,那便更好了。
外祖家也已经没人了,只余下些旁枝还在业州,卫善这些日子摸出一个大概,叔叔房里的地图也看过几回,她想自己去一趟业州。
“我从来也没在爹娘身边尽孝,既要迁坟合葬,我想尽一尽孝心。”卫善才刚说完,卫敬容便蹙起了眉头:“胡说,你怎么能走这样远的路。”
卫善早知道姑姑是不肯的,她拉住卫敬容的袖子:“叫哥哥们陪我去就成了。”卫平是一定要去的,去了之后也要见一见这些还在世的叔伯们,卫善不识得他们,卫平总是认识的的。
卫敬容还不肯点头,口风却松了:“你要去也不是不许你,可得等你大些再去,到不如让你两个哥哥先去。”这事儿倒提醒了她,让两个侄子到故地去走一走,家中小辈子,祭祀亲人,卫家的老宅也已经许多年都没有打开过大门了。
侄女这些日子确是懂事了许多,可在卫敬容眼里,她还是个小姑娘,到底心疼她,这些事不该由她来做,伸手摸摸卫善的肩,还是太瘦:“等你大些。”
卫善只得退步,哥哥们能走一趟也是好的,卫管事也一并跟着去,这些日子她有事便同卫管事商量,虽不能说得太白,可既然回乡,原些的故友走动走动,也是应当的。
卫善不意姑姑这么容易说通,嘴儿一抿笑起来,卫敬容看她笑,倒把这两日生起了愁绪平了去,两人相对而笑。
秦显先去寿康宫,再到后宫来拜见母亲卫皇后,卫敬容早早派人等着,那边太监一来报,她就领着卫善急迈两步,刚要出去,被秦显一把扶住:“母亲怎么不在里头等着。”
秦显极像正元帝,相貌威武声似洪钟,通身上下绝没有一点儿斯文气,也因为最像正元帝,所以最得正元帝的喜爱。
卫善隔了十三四年再见次他,想到他从小到大待自己都是极好的,有什么玩物从来头一个先想着她,要是待她不好,卫善也不会想着要嫁给他了,眼圈一红,说道:“哥哥怎么才回来。”
秦显哈哈一声,伸手捏住卫善的鼻子:“又要哭,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呢。”说着自己倒了一杯茶,仰着喉咙倒进去,抓了两只小饺儿嚼吃起来。
秦昰从偏殿里奔过来,他一直在挑自己写得最满意的大字,挑了两张好的拿不定主意,听见大哥的声音,方才跑出来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大哥!”
秦显张开手,一只巴掌就能拢住秦昰,他举起手上的字,看见秦显在吃小饺子,嘴巴跟着动一动,秦显一看就笑起了,把他拎起来抱在膝盖上,他十八岁了,人又生得壮实高大,才刚四岁的小弟弟,抱在怀里就跟他的小儿子差不多,捏着小饺子往他嘴里送。
还当他在寿康宫里要留一会,不意这么快就来了,卫敬容难掩笑意,自己养大的孩子同自己更亲,赵太后跟她争了十来年,孩子心里向着谁,又怎么不明白。
光禄寺送了乳饼来,切了一盘子火炙羊肉,正元帝父子两个一样的舌头,都爱吃这些东西,秦显拿了烘到酥软的饼子,切开一半,里头夹上满满的羊肉,先吃了两张。
口里嚼着东西,手上一挥,内侍便抬了箱子进来,还有个灰衣内侍抱了只小黑白熊给卫善看,秦显嚼没几下咽下去一整张:“这个是给善儿的。”
那几箱子的珠宝首饰是捡点蜀地库存挑出来的精品,也有蜀地官员自发呈送的,留下一队驻军,再定下连年岁贡的物品,秦显带回来的,何止是这些金玉玩意儿。
秦昰扔了吃的去看小熊,内侍赶紧弯腰:“四殿下小心这东西挠手。”单只蜀地有这种熊,生得圆团团的可爱,既是熊便吃肉,挑小的抱回来,养上些日子便能吃熟肉素食,也就不咬人了。
卫善记得自己曾经梦见过母亲,在还小的时候,她梦里的母亲就是哥哥嘴里那个模样,爱穿淡雪青的衣裳,温柔美貌,手里捧着一碟子藤萝饼,面目便是画中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