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昌秀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把心底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问出口:“我是担心,当年我们小二房在御前打官司能打赢。是因为有太子殿下给我们撑腰,如今他若退了位,小长房那边……会不会又卷土重来?”
卢妈诧异地看着他:“他们凭什么能卷土重来?当年的案子是皇上判的,太子殿下只是替我们老夫人做了证,除非皇帝换人做。否则谁敢翻案?你今儿怎么糊涂了?这样的话也问得出来?”
卢昌秀有些尴尬地笑笑:“可不是想太多了么?实在是……被太子退位之事吓着了,我如今还有些发晕呢。”
卢妈闻言担心起来:“是不是今儿太阳太大,晒得你头晕?别是中暑了吧?你赶紧回家歇一歇,打听消息的事,我打发别人去做。”
卢昌秀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太妙,而且也有些旁的事需要做,就答应了,匆匆赶回了自家屋子,卢妈自去找人出门打听消息不提。
又过了几日,京里来的消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太子殿下确实因为伤势过重,可能无法彻底痊愈,他担心自己不能再做一个称职的储君,所以自请退位了。皇帝含泪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一家人从东宫搬回了广平王府,但没有正式下达废太子的诏书,大概是不忍心,又对儿子的伤势抱着一丝期待,希望他能有彻底痊愈的一天吧?
但太子殿下——或者说是现任的广平王,则上书请求皇帝议立新储了,还提出了选择新储君的方法,并被皇帝采用了。所有广平王以外的皇子——无论是年纪最大的二皇子还是年纪最小尚不满七岁的六皇子,全都搬进乾清宫偏殿住,同吃同睡,同坐同卧,共同学习,共同接受皇帝的考察。皇帝会从他们的日常表现中挑选最适合的储君人选。在此期间,所有皇子都不能跟他们的母亲或是外臣接触,身边侍候的人也都是由皇帝指派的。
这个考察期很可能会延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成年的皇子早已搬出宫外开府了,对这种在皇帝老爹眼皮子底下的生活哪里能习惯得了?当中还有志不在储位的逍遥皇子,可惜想逃都逃不掉,只能死忍着。而与此同时,未成年的小皇子年纪又太小了,刚刚启蒙不久,知识水平和思维能力都是有限的,身边又没有熟悉的人指点,再聪明也很容易被年长的皇兄们比下去,甚至bào露出年幼无知的缺点。这种考察,对所有皇子来说,都是一场严酷的考验,可又没人敢违令。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考察期未结束前,外人对皇子们的表现了解不清,也无从判断哪一位皇子更受皇帝青睐,在那之前,那些有心的人什么都不能做,生怕露出了马脚,会被人拿住把柄,反而把自己所支持那位皇子的大好优势给葬送了。
京城里的局势,居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赵琇听到这些传闻。暗暗松一口之余,又觉得有些古怪。虽然太子退位这种大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世人的,跟先前那些类似于“太子可能要死了”、“哪个皇子会上位做储君”的议论不一样,但那么多细节会传遍天下,是不是也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呢?这跟先前传播太子受伤一事的人是一伙的吗?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赵琇只盼望,这种涉及皇位更迭的大事,滞留京中的祖母张氏和小哥哥赵玮千万别被卷进去才好,反正广平王一家也平安无事了,不是吗?
京城。广平王府。
从东宫太子重新做回广平王的高钰平静地喝完了王妃钟氏捧过来的药汤。露出淡淡的微笑:“今儿的药没有昨日的苦。莫非是太医终于对本王生出怜悯之心了么?”
钟氏闻言却是眼圈一红,连忙接过碗,勉qiáng笑道:“胡说什么呢?赵老夫人在这里,王爷也不怕她听了笑话。”
张氏坐在下手不远处的jiāo椅上。正暗暗用一种痛惜的目光看着广平王,听了这话,连忙掩住神情的异样,笑说:“殿下伤势有所好转,心情好得可以说笑了,老身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笑话殿下呢?”
广平王哈哈笑了:“这都多亏了赵老夫人献上的医书和药材,若没有您送来的那些古籍中的方子,太医也没法研制出本王所中之毒的解药配方。您还送来了那么多的好药材。本王体内的毒素能够全数拔除,老夫人当记首功。”
张氏叹了口气:“老身惭愧,若是能找到更多的医书古籍……”
广平王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不外乎是我这双眼睛,但我中了剧毒,伤势又重,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旁的我也不敢再奢望了。我只盼着四皇弟能顺利登上储位,趁着我如今还能教他些东西,当为他坐稳东宫尽点绵薄之力,然后我就功成身退,安心在王府中休养身体,从此再不管朝上的纷乱了。”他放缓了神色,一双黯淡的眼眸定定“看”向王妃钟氏,笑容温柔:“这些年,我忙于政务,疏忽了王妃和世子,也该多陪陪他们了……”
卢昌秀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把心底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问出口:“我是担心,当年我们小二房在御前打官司能打赢。是因为有太子殿下给我们撑腰,如今他若退了位,小长房那边……会不会又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