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孝子得了赏的药钱,感激涕零地在外院向张氏重重磕了三个头。让老婆扶了老娘家去,自己带着儿子和一个徒弟,在赵家仆人带领下,往西山的庄子去了。那些投来的旧仆们瞧见,就知道自己做了个明智的决定。想到日后又有一位仁慈的主家,大家日子都能好过了,脸上都露出了笑模样。
就连侯府宅子里那些旧仆听说,心里也在庆幸,还有些后悔。当年若是没有对侯府小长房对小二房排挤算计的事视若无睹,早些把赵炯一家不孝不悌的丑事宣扬出去,兴许先皇震怒下来,会直接把炯大爷的爵位撸了,赏给焯二爷也未可知。那样侯府就仍旧是张氏与米氏这对好脾气的婆媳当家,不会被抄,大家自然也就不必受这些年的苦了。可惜现在说这话已经太迟,主人家也与他们离了心,只能收起从前那些小心思,老实做活吧。
赵琇便跟祖母张氏商议,投回来的这几房家人该如何安置。她们祖孙都不是爱呼奴唤婢的,身边贴身侍候的人也不多。内务府归还的旧仆,除了将来侯府修好后,大宅子里必须安排的职司上要用的人,就有不少人被送去了庄子上做活。如今再多几房人,又要如何安排?虽然家里添了个庄子,但不过是个百来亩地的小庄,放一房家人过去看房子顺便管理佃户也就够了。等到主人过去避暑时,自然会带服侍的人。那剩下的人该怎么办好呢?
这时卢妈一脸心事地走进屋来,瞧着张氏,欲言又止。
她们母女都爱这副作派,赵琇见了便笑问:“妈妈可是有话要说?只管说来,不必有什么顾忌的。”张氏也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怎么了?”她方才让卢妈去安排那些旧仆的住处,难道是有谁生事,叫卢妈为难了?
卢妈犹豫了一下,把丫头们都打发了,自个儿搬了小杌子往张氏与赵琇面前一坐,便压低声音道:“方才我去见那些人,问了一句,好象还有几家人不见踪影的,是去了哪里?咱们家从前府里侍候的人,都是有数的,除去死了的,跟着那边走了,后来又被发卖掉的,还有内务府里送回来的人,以及这几家离去自寻营生的,还差着几房人呢。因那里头有我家男人一个远亲,我就多嘴问了问。才知道,还有几家,是投了别的主人,又或是去了外地谋生。但其中有一家,却有些蹊跷。老夫人可记得柳泰?”
怎么会不记得?柳泰从前管着老郡公的马,虽然差事辛苦,但说来也极体面的。老郡公见几匹爱马jg神,就没少赏柳泰。只因他这一手绝活,人又低调,牛氏当家后就把人留下了,却不知是为何缘故又将人撵了出去?
卢妈苦笑:“这话说来就长了,老夫人可还记得高成?”
张氏怔了怔,赵琇倒是很快想了起来:“是赵炯身边那个高成吗?我记得,他是蒋氏的心腹吧?”当年赵炯眼睁睁看着亲弟一家主仆落水,却见死不救,少不了这个高成的调唆。这人当年自然是不得好死,没想到死了还不肯消停。赵琇便问卢妈:“这事儿与高成有何gān系?”
卢妈道:“高成的老婆与柳泰是两姨表亲。高成死后,他妻儿被撵出府,就是这个柳泰接济的。柳泰自个儿有差事。赏赐多,又没有妻儿,手头有钱,为了给表妹看病。银子水一样花出去。有人看不得他的差事工钱多,一状告到牛氏跟前,牛氏便把柳泰也撵出府去了。听说后来高成的老婆带着儿女嫁给了柳泰做续弦,连儿子都改姓了柳。起初他一家还与其他同样被牛氏撵出去的人家住在一处,没多久,就听闻他投到另一家大户为仆,连家眷一起搬走了。”
张氏不由得感叹万分,但她有些不明白,卢妈忽然说起柳泰做什么?卢妈听了这个疑问,又露出了苦笑:“老夫人不知。柳泰投的这家新主,不是别人,正是汪家啊!”
张氏吃了一惊,赵琇忙问:“妈妈问清楚了?是汪东升家?”
卢妈点头:“可不是他家么?他家原有宅子在京城,还是当年老郡公帮着置办下的。这些年也就是留一房老家人在京中看宅子而已。说来也巧。这房老家人与柳泰是旧识,从前还承过他的人情,见他丢了差事,便想了个法子,给西北汪将军那里递了信去。汪将军年轻时在侯府住的时候,就曾与柳泰打过jiāo道,彼此也相熟。十分佩服他调理马的本事。这不,一听说他离了侯府,就立刻写信回来,把他收到自家去了。柳泰一家原是去了西北侍候的,听闻极得主人看重,连汪家两位少爷都跟着他学养马。年节里的打赏,他家只比汪家管家次一等。这趟汪将军回京,他们也跟着回来了。前两日才去探望过故友,因此那几房家人知道他的去处。”
张氏听了就说:“瞧他行事,倒是个有志气的。当年他出府,已是放了籍,如今又要回来,虽是为了老娘,也有些委屈他了。既如此,我们家新买的庄子那里。正需要修整房屋,叫他与工匠们一处做活,工钱不会少了他的。他老娘既然病着,还是在外头住吧,药钱我就当是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