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也没认出他来,也没人奚落他。
妹妹赵漫本来说好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开绸缎庄的,家境殷实,在这次cháo灾里也元气大伤,还死了几个人。亲家见状,就有心让儿子另娶一位富家女,看不上赵漫了,寻了些不三不四的理由qiáng自退了婚,把小钱姨娘气得病倒了,家里却没钱给她看大夫。再有小弟赵氻体弱,已断断续续病了大半个月,不见有起色。妹妹赵漫成天都在哭,名声被绸缎庄那家子败坏了,还不知将来的前程在哪里呢。
赵演痛定思痛,终于放下了心中那点骄傲,前来寻赵家宗房求救。他没几个钱,租的房子八月到期,眼看没几日了,生母和弟弟都病着。再不得救济,这一家子都没了活路。钱家已是靠不住,他只能来求赵家。宗房从前与他家是要好的,还有一个宠妾原是他家的丫头。只有一点,那丫头原是牛氏身边侍候的人。想到他对牛氏做的事……他又觉得那位煜大伯祖未必可靠,想起宗子赵璟为人温和友善,才会去寻他。他一路靠双腿走过来,鞋都磨破了底,几乎要乞讨了,正巧遇上了赵源。他见赵源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脾气似乎很好,只当赵源也跟其父是一个脾气,就向他求助了。
没想到赵源会把事情先告诉赵琇。
赵琇听完事情经过后,想了想,道:“那他如今是想要什么呢?别是想归宗吧?”
赵源便道:“这事儿不可能成的,他父亲是叛逆,怎么可能会许他归宗?侄儿一早就跟他明说了。他说再不求这个,只盼着能有个依靠,生母弟妹能有条活路就好了。侄儿想,他大约是想要点银子,又或是要个差事,能养活一家子。”
赵琇道:“若他不心存妄想,借机缠上来,给他点银子也没什么。我们家撒了多少银子出去,就为救人,只当他是灾民的一份子就好。”说着就命柳绿去取二十两银子来,对赵源说:“你替我jiāo给他,就说是我出的。宗房那儿,他就别再去寻了,也不必过来磕头道谢,更不要以为能见到祖母。拿了银子,先去给他母亲弟弟请大夫抓药。我们家在南汇那些个不曾卖掉的房子。虽然被水淹过一遭,收拾一下,倒也还能住人。就借一间给他住着,不收租金。南汇港迟早会重新兴旺起来的,到时候他再去寻个营生就是了。”
赵源连忙道:“侄儿替他向姑姑道谢了。凭他老子娘从前gān过的事,姑姑能如此宽待,实在是他几辈子的福气。”
赵琇笑笑。等柳绿取了银子过来。jiāo到赵源手上,她又说:“这一番多谢你告知了,你父亲那里。也不必让他烦心,省得他又为难。还有,赵演那儿,你替我说清楚了。我只是出于好心,才帮他这一回。可不打算把他当什么亲戚。他在我们家的地盘上,若敢打出什么侯府少爷的旗号来压人,就别怪我翻脸不认!”
赵源扑哧一声笑了,恭谨应下。接了银子告退。
柳绿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奇地问赵琇:“姑娘,我明白您是想瞒着老夫人此事。可又为什么要瞒着璟大爷呢?”赵璟是宗子,又是赵源的爹。还一向是站在二房这一边的。就算知道了赵演的事,他也不可能会答应让对方归宗,那又何必瞒他?
赵琇笑着摇头。她当然不担心赵璟,只是以这位堂兄的为人,知道了这种事,肯定不会自己做主,必要报给亲爹煜大老爷知道的。煜大老爷如今对小长房是什么想法,她不知道,他宠爱的那位柳姨娘对旧主的孙子是什么想法,她也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事情就此了结,岂不省事?
赵源拿着银子出去,见了赵演,把赵琇的意思说给他听,又将银子给了他:“你也是走运了,正巧小姑姑在。她最是好心不过,才会给你这些银子,你可别辜负了她一番好意,又要生事才好。”
赵演衣衫褴褛,又瘦又黑,脚上鞋子都穿了底,早已不复当年官家俊秀小少爷的风光模样。他看了银子,眼圈儿都红了,连忙抱在怀里,低头哽咽道:“我再不敢的。本就不敢指望,如今承了姑姑大恩,下辈子做牛做马都甘愿,怎会再惹她生气?”
没想到忽然来了cháo灾,赁的房屋被淹了,虽然一家子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家底没剩下多少,还无家可归了。最糟糕的是,他才谈成了一笔生意,为了做一单大买卖,自己填了银子进去,只说次日把货出了手,翻手就是四成的利,连买主都找好了。谁知一夜cháo来,买主死了,卖主也死了,货物全淹了,他的银子白填了进去,还被租下的仓库房主追着要租金,手里的钱几乎jg光了。他带着生母弟妹吃了一个多月的救济粥,还去过赵家的粥棚,怕被人认出来,每次都把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被族兄弟们认出来,奚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