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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 Loeva 2651 字 8个月前

回答完众学子们的问题,赵焜还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们:“这都是官员贪腐、惰政之故,诸君皆是朝廷栋梁,还望要引以为诫呀。”

众学子们自然是纷纷附和,其实也有人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的。天灾这种事,谁能预料得到呢?这回若不是广平王揭了堤坝案,又恰好遇到百年难遇的大cháo灾,那海坝修得坏一些,也造成不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十年苦读为的是什么?千里做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富贵”二字?哪个官员不是这么做的?只不过这回坏事的那几个特别倒霉罢了。

就在这时候,尚琼不紧不慢地从门外进来了,高声道:“赵举人说得好。若不是地方官员辜负朝廷信任,贪墨公款,也不会累得近万百姓惨死。犯下了这样的罪责,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诸君日后为官,只需想一想,如今大理寺牢狱中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诸君十年寒窗苦读,可不是为了落得那般下场的。”

这话听得众学子人人色变。虽然大家都觉得尚琼这话太不吉利,可他是太傅之子,皇帝的小师弟,也是士林名家,在这书馆中地位超然,平日对他们指点良多,众人都不敢无礼,纷纷恭敬应声。

有了尚琼出面,这两幅画在书馆中算是稳稳地收录下来。平时就卷起放在“地理风土”类别的专用书架上,但总有人会借来看。学子们议论的重点也参差不济,有人讨论天灾,有人讨论廉政,还有人讨论堤坝案——怎的审了这么久,还不见结案呢?害死了那么多百姓,那些人早该处以极刑了!

没过多久,又有更多的举子赶到了京城,提前来准备二月举行的会试。其中就有上海府的举子们,还有一位更不得了——他是南汇县今年唯一一位前来赴考的举人。

正主儿来了,他既是南汇本地人,想必比赵焜更清楚当地的情形。书馆的学子们小心打听得他没有亲人在cháo灾中去世,方才放心地询问起他来。

不料这一问,那位举子就激动得当场落下泪来。他是没有亲人死亡,可他的家业却全毁了。他在南汇本是富家子弟,父母早亡,娶得一房贤妻,生了两个孩儿,全家人住着大宅子,手握百亩良田,另有十多间店铺、四处仓库出租,生活富足安逸。cháo灾发生时,他带着妻儿前去奉贤的岳父家中省亲。一夜之间,他一无所有,房子店铺被冲塌,良田尽毁,仆从死散,连父母牌位都不知去了哪里。他只能带着妻儿寄居在岳父家中,一草一纸俱是依靠岳家接济,上京的路费还是亲友们勉qiáng凑的……

他还提到,南汇县今年有资格参加乡试的生员,原有几十个,可最后参加的却不足十人。那些未能出现的生员,不是早已在cháo灾中丢了性命,就是有丧亲之痛,需要守孝。整一个七月,他妻子替他足足送出去五十八份奠仪,其中不乏同窗好友、亲近师长……

他对堤坝案的犯官们深恶痛绝,还冷笑着说:“前任南汇县令坏事后,他的家眷住进了一家豪门大户的别院,仍旧锦衣玉食。可那又如何?海cháo一来,那家大户自身难保,他妻儿俱亡,仆从四散,只剩一个老母,摔断了腿,磕破了头,被人抬到安置所去,与其他灾民们一起吃救济的粥。被人认出来后,灾民们深恨她儿子害了全县百姓,都不愿意搭理她,她差点儿活活饿死!还是邻县县令好心,命衙役给她送了点吃的,她才得以活命。如今她就在南汇县城大街上行乞呢,可谁不知道她的身份?根本就没人施舍给她,她还是要靠衙役每日给的两个馒头才活下来。但陶县令再好心,也不过是代职。等新县令上了任,谁还管她的死活?这就是报应!”

其他学子们听得毛骨悚然,不是因为他对堤坝案犯官的恨意,而是赫然发现,原来在天灾面前,并不是只有黎民百姓会丢了性命。那些与他们同样身份的生员、举人,甚至是官员、官眷、世家大族,都没一个能逃得过。就象是那位涉案的前任南汇县令,贪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他身陷囹圄,妻死子亡,老母落到要行乞为生的地步,生不如死。那还不如当初不贪,尚能保得住一家人富贵团圆呢。

八老太爷领着族学里不用参加今年乡试的子弟到处参与救济,他做儿子的肯定不能缺席,所以他对南汇的情况颇为了解。灾后的情形确实很惨,比这灾后图上画的只怕还要更凄惨些,不过经过一个月的整顿与清理,已经好了许多。灾民的温饱可以维持,有屋可住,代理县令还率领着他们重建房屋。他离家的时候,港口已经开始恢复运作了,又有了新的商船运载各种粮食、布匹、木材前来,虽然比不得过去繁华,但至少有复兴的希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