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的人如痴如醉,听的人心神向往,像是身下的土地一瞬间也回到了曾经繁华的时候。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中,明眼人都能看得到,有许多事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从去年宫中那条默不作声延伸出的熟土路开始。
曾经歪斜到沟里已经濒临翻车的马车,会再一次走上正路轨道吗?
许多人开始在私下里低声谈论着,一点点声音,仿佛有许多希望从死板的泥土中顽强地挣扎出来,在黑夜里发着微光。
只有萧方完全不知道希望是个什么鬼,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方块块奏折日死了。
所有人都在铆足了劲地往前拼命,他也不能半路掉链子,拖人后腿。
可所有这些全速前进的脚步,却在一个意外中慢慢停滞下来。
萧方差不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当他灰头土脸地从案头上拔|出来,匆匆忙忙赶到俞府中时,平日常打交道的重臣几乎都到了。
樊盛玉正把床上的人极轻地搀扶起来,守在床边的太后搅动着碗中的汤药,舀起一勺,喂给床上的老人。
其他人都安静而焦灼地守在一边。
萧方匆匆进门的脚步打断了这片沉默,进去见到老娘对他微微点头,知道事情真的严重了。
俞相原本就像要随时睡过去的眼睛更抬不起来,一段时间没见,脸颊消瘦许多。
太后起身示意他过来,萧方接替了太后的位置,却清楚地看到自己端着汤药的手在发抖。
直到听说俞相病倒,他才想起来,俞相是太后的父亲,小皇上的祖父。
他自己都二十一了,俞相已经年近古稀,自己这段时间发疯一样批了多少折子,俞相不光看了同样多的折子,还要费心为他批阅指点。
这个老人,从自己来的第一天起,虽然没有正眼看过他,却从来都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
没有俞相在身后坐镇,他仿佛被悬挂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瞬间失去了安全感。
“俞相……喝一口药吧。”
他努力地稳着自己的颤抖,执汤匙的手却被人拨开。
“老了。”俞相难得肯跟萧方说一句话,在被子上摊开一只手。
萧方连忙将碗递到一旁,轻轻地握住那只手,干枯消瘦,青筋盘起,这样无法掩饰的苍老让他忍不住鼻尖一酸。
“俞相,您是这些时候太累了,修养些时间就好。”
俞相将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难得的温和,却没有力气与他说太多客套,只轻轻低叹一句:“皇上,您还是去把他找回来吧,我到底老了,是他回来的时候了。”
“他?”萧方诧异:“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