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居里伺候的都是母亲从南唐陪嫁来的亲信侍婢,轻手轻脚地进来,重新点燃了角落处的长明灯,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灯影摇曳,银河夜沉。刻漏过了子时半。

一只虚弱的手抬起来,摸了摸小池萦之趴在床边的脸颊。

“萦萦。你来了。”

她的哥哥池怀安醒了。

……

小池萦之有个双生哥哥,名叫怀安。

心怀天下之‘怀’,国泰民安之‘安’。

她父亲陇西王马背上征战了一辈子,并不擅长舞文弄墨,‘怀安’两个字已经穷尽了这位武人肚子里的墨水,承载了他心中最大的抱负。

而她的名字‘萦之’,是母亲取的。

‘萦’者,绕也。

古词有云:绿阴满地帘垂地。落絮萦香砌。

母亲起名时,想象中爱女长大后的生活,应该像诗词里那般雅致惬意的吧……

如果她哥哥没有在七岁生辰前夕生了怪病的话,她这个王府小千金确实还舒舒服服地每天躲懒混日子呢。

但自从在哥哥的病床前第一次梦见了自己将来要走的人生剧本,被狗血四处飞溅的剧情糊了满脸,她就知道——

自己以后的日子,跟‘落絮萦香砌’再也他妈的搭不上关系了。

……

池怀安并不是每个夜晚都会醒来。

但每个醒来的夜晚,池萦之得了消息,都会赶过去。

今夜池怀安醒来得正好,涟漪居里的两个孩子喁喁说了整个时辰。

池萦之把这几天所有的烦恼和不安竹筒倒豆子般的说给了她哥哥听。

池怀安生性聪慧,虽然大部分时间在沉睡,并不影响他醒来后的思虑和判断。

他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小池萦之心底的秘密的人。

“萦萦,记得你说过,你读到的剧情梗概,写的都是长大之后的未来局势?”

池萦之点点头,“除了最开始的一幕场面,后面的都是十六七岁之后的场景了。”

池怀安思忖着,“唯一幼年时的剧情,是你穿世子朝服,备香案,王府正门大开,宾客聚集,庆贺册封大礼。如今已经应验了。”

池萦之委屈地揉了揉眼睛,把头靠在哥哥的枕头上。“应验了。就连香案的摆设方位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池怀安想的,却比池萦之想的多得多。

“既然此事可信,你长大后会以世子的身份被召入京,在京城里频繁地会见太子殿下,宣王,几位藩王世子,甚至还有公主,这位魏王却从未出现……”

池怀安谨慎地推测着,“要么,他与你未来的前路毫无干系;第二种可能则是,等你成年时……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