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靖四顾打量了片刻,对新布置还算满意,抬脚进了守心斋,随手关了门。

随意地往半开的窗前瞄了一眼,却没看到往常坐在方桌前打瞌睡的那人。

哦……方桌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靠在窗边的黄梨木海涛祥云纹扶手软榻。

那软榻的长度是特意量过的,正好可以平躺下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

池萦之的身高离八尺差得远,舒舒服服躺在软榻里,整个人都包进去了。

她今天穿了身黛蓝色的曲领暗花大袍子,软榻上铺的被褥也是海水波浪色,司云靖进来第一眼居然没看着人。

他掀开湘妃竹帘,站在隔断门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皇城里栽了一半梅树,一半柳树。每年开春季节,一边是春梅盛放,一边是柳枝抽芽。

现在是二月中,还没到三月满城飞絮的时节,但已经开始有苗头了。

随着阵阵春风,半开的窗外飘进了几片白色飞絮,盘旋着落在沉睡中那人的头上,身上。

“阿啾——”池萦之半梦半醒间打了个喷嚏,在卧榻上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声,用大袍袖盖住了秀气的鼻尖。

司云靖过去替她把半开的窗户关上了。

宽大的卧榻睡了个人还有不少空位,他坐在池萦之身边,抬手把她肩头挂着的几根柳絮拍掉,又把乌发上缠着的柳絮摘下来。

摘柳絮的时候,手指碰到了发间簪着的碧玉簪。

池萦之在睡梦里依旧惦记着身在皇城,闭着眼睛抬手摸了摸,确定头上发冠整齐,簪子也没歪,绝无失礼之处,这才抱着被子蹭了蹭,安心地继续打起香甜的小呼噜。

司云靖眸光暗沉,指尖停在那根式样简单的碧玉发簪处。

就在刚才那个瞬间,又有个极恶劣的念头从心底跳出来。

他想把簪子抽出来,发冠除掉,把面前的小混蛋从睡梦中推醒,将那满头垂落的乌发捏在手里,轻描淡写同她说一句,“你头发散了。从头到脚看起来就像个小姑娘。”看她惊慌失措、跪地谢罪的模样。

他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当真将碧玉簪从乌发间抽出来半寸。

下一刻,发簪却又轻轻推回去了。

令狐羽已经遣人千里快马去平凉城探查了。

等确凿的消息回来,身份背景查明了,再摊牌不迟。

司云靖坐在软榻边换了个姿势坐下,两条大长腿交叠着,手里随意握了本书看。

读了许久,一页也没翻过去。

身边的小混蛋睡觉不安稳,细微的动作不停,一会儿手指动一下,一会儿抱被子,一会儿翻个身。

翻了个身,原本脸对着卧榻里面,现在倒好,脸朝着外头。

供单人小憩的卧榻,睡一个坐一个还是有点挤,他身上的蟒袍质地又厚重,一个不留神,衣摆上的金绣滚边蹭到了池萦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