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漆红石柱后头瞧见了她家公子今日所穿绣金线流云纹的绛紫绸衫。

青鸾心中一喜。

“公……”

青鸾走上前,瞥见阖眼倚着柱沿的谢瑾白着实一愣。

为何谢巡会在此处?

再一看她家公子,脑袋枕在人腿上,嘴巴张着,身上还盖了一件不知从何处得的薄被,睡得人事不知。

青鸾眉心拧了拧。

公子什么时候同这位谢巡按感情这么好了么?

公子身上的伤,不是都是因了这位谢巡按的缘故么?

青鸾百思不得其解,眉头拧得更深了。

她迟疑着,到底要不要上前叫醒自家公子。

虽说公子并不是女子,无所谓名节不名节,可公子身为老爷唯一的嫡子,日后始终是要成婚娶妻,继承唐家香火的,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总归对公子不好。

青鸾犹豫地走上前。

“回吧。”

青鸾才刚刚上前走了一步,尚未近身,忽听倚在石柱闭目而睡的谢瑾白懒懒地出声道。

青鸾吓了一大跳。

她惊疑不定地一个劲地盯着谢瑾白瞧,但见后者仍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也未动过的模样。

青鸾的心跳砰砰跳得厉害。

她不确定方才出声的人到底是不是谢巡按,可到底不敢再贸然上前。

私心而言,青鸾也是不舍得将人叫醒的。

因着身上的伤结痂发痒的缘故,公子已是连着好几日不曾睡过一夜好觉了。

可要她就这么走了,她也是不放心的。

青鸾只得回原先的地方,把她跟公子的包袱一并拿过来,在柱沿的另一边寻了个位置,翻来覆去,许久才沉沉睡去。

夜已深。

百姓们大都相继睡去,只有守夜的官兵还守在大门。

就连外头连下两个日夜的风雨似乎都小了一些,大殿里只有间或响起的几声咳嗽声。

天方欲晓,百姓们需相继起床洗漱,活动,大雄宝殿大门不再关闭,大殿亦不再有人官兵看守,守夜的官兵们大都派去了寺庙的各大入出口。

有早起的百姓披着蓑衣,持着火把到外头去,爬上在寺庙位于山顶的山亭,眺望城内的情形。

因着山上雾气缭绕,什么都瞧不见,众人只得返回。

到了辰时,天色大亮,又有百姓不死心,或披着蓑衣,或持伞又去那山顶山亭。

山间仍是云雾缭绕,可总算能够依稀辨认山下情形。

雨幕中,淳安城如同未施粉青黛的妇人,安静地熟睡在群山之间,而赤丈河就如同一条绸带环绕着她。

这本该是叫人心怡的一幕,恁是谁见了家乡的秀婉,不为之所折服呢?

可百姓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却是真切地愤怒了。

“不是说赤丈河上的堤坝会决堤,恐有水患吗?看呐,那堤坝不好好地伫立在赤丈河上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