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镇上的妖邪不过是些小东西，即便他只有练气一层要收拾都简单，更遑论如今元婴期，那真就是抬手便能灰飞烟灭。

只是因为妖邪只在夜间出没，他回到院子里头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

他心想着不知道自己上床会不会惊醒崽崽，就见他们院里的桃树底下站了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道归舟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鬼怪，但他的视线落在站在屋檐底下逆光让他看不清表情的小孩身上时，便能够猜到一二了。

他飞速落在小孩身边，小孩却没有像先前那般仰头看他，只是冷冷的注视着不远处的女子。

道归舟将手覆在他的脑袋上。

小孩被他养了好些时日，已经不再是皮包骨了。

他的轮廓渐渐的出来了，人也开始长高了。

胆子大了、会跟他开玩笑了。

但只要接触到以前的人和事，他便会变成个收不住利爪的小野兽。

亮着自己的獠牙随时准备扑向敌人撕咬。

还是那种伤敌一千自损百八的方式。

道归舟知道他这样不行，可他没有办法将他引导出来。

这始终是他的心魔。

所以他看着那个女人问道：“深夜造访可是有事？”

女人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小孩身上：“仙长带走了我儿子，我不该来讨要？”

道归舟倒是没想到在她心里他还算是他的孩子，一时间没忍住反问一句：“你儿子？”

“不然？”女子见他语气还算好，便更加得寸进尺：“仙长可以问问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人，看看有谁不知道陈仇是我的儿子。”

听见这个名字后，小孩的手猛地攥紧：“……我不是。”

道归舟一愣，低头看去，就见他的眼里噙满了仇恨：“我不是你的儿子。”

女子的声线是很冷的，同她冷傲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但她的性格着实令人作呕：“怎的？有人养了后亲娘都不认了？”

小孩只是咬着自己的后牙槽没有说话。

道归舟摸了摸他的脑袋，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小孩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别……别不要我。”

道归舟心里一软：“不会的。”

他松开他的脑袋，将人往屋里推了推：“你先进去吧。”

小孩没动，于是道归舟便蹲下来瞧着他，语气温柔而又认真：“我知道你敏感，你可能也察觉到了我对你的特殊……”

他顿了顿，又有点难以启齿，只是所有的话最终都化作了一个轻吻，像是羽毛一般微微扫过小孩的眉心，却好比一颗巨石砸落在他的心里。

道归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还你的。”

还他当初第二世飞升上来是落在他眼尾的那个轻吻。

当年他将他从冰河里拉出来，现在他便要带着他打碎这层黑暗。

小孩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

他漆黑的眼瞳对上道归舟的眸子，他看着那双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冷淡宛若琉璃的眸子微微发愣。

那里头现在满是春水。

温暖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