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帝身边坐着一容貌雍容的女子,嫣红的衣衫层层叠叠,十分庄重,同样有些严肃的神情平白在脸上添了些许不易亲近之感。毫无疑问,她正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程皇后了。程皇后乃是当朝丞相程章之独女,丞相在朝中门生众多,势力盘根错节,此女又是知书达理,生的漂亮至极,自幼便是被父母宠到骨子里。
如今贵为皇后,更是长皇子的亲生母亲,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二十年前的后位之争,在外戚的扶持之下,她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再往旁边排,便是两位贵妃,一个是瑞帝唯一的女儿灵嘉公主的生母方贵妃,另一位董贵妃虽然膝下无子,但年轻貌美,性子直率活泼,近来正是得宠的时候。
圆桌对面,则是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三位皇子殿下了,至于灵嘉公主,前些日子稍染风寒在寝宫中歇着,今日并没有来。瑞帝心疼掌上明珠,特意派人将前些日子上贡的千年灵芝熬了送过去。
瑞帝似乎很随和,专拣些家常话说,若是不了解的,还以为这里一桌子人不过是寻常百姓吃个团圆饭,而不是身份尊贵的皇天贵胄。
程皇后知道瑞帝从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个性,她抬头与大皇子对视一眼,优雅的放下绣金的银筷子,淡淡道:辉儿,你的伤好些了吧?
这话一出,旁边言笑晏晏的嫔妃忽然消了音,埋下头吃饭,厅中瞬间安静下来。
瑞帝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又笑了笑道:都这么久了,那么一点小伤也该好了,耀儿不也好端端的么,别说这些了,吃菜吃菜。
玄凌耀看了身边的大皇子一眼,对瑞帝淡淡笑道:不过是回宫途中碰上一伙匪徒,区区小伤而已,父皇不必挂心。
这话固然让大皇子脸色有些难看,他皮笑肉不笑道:二弟实在太不小心了,孤身离宫,怎么不带上些侍卫呢,出了事可不好。
程皇后略微牵了牵嘴角,接过话头:身为皇子,执意孤行,实在是有失身份,凌耀也未免太不懂事了,堂堂皇子在帝都郊外遇刺,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我东玄皇室的脸面都丢尽了。
一句话轻飘飘的把责任都推到玄凌耀身上,扯到最后皇室的脸面上去,这话可谓是极重了。
玄凌过皱了皱眉头,沉默地用膳,在这种时候,他向来是没有发言权的。
玄凌耀放下筷子,朝皇后笑了一下:多谢母后关心,那些贼人无法无天,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他顿了顿,那一丝笑容看的皇后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玄凌耀顺着皇后的话微微冷笑道:发生西楚奸细潜入这么大的事,帝都御林军居然事先完全不知情,万一对方潜入帝都,父皇母后岂不危险了?我东西御林军的无能传出去,白白让西楚看了笑话,这才是真正丢人。
玄凌辉顿时脸色一白,谁都知道原御林军统领程简乃是皇后一党的人,更是他的心腹,竟然莫名其妙暴毙,如今死无对证,这个渎职的黑锅无论如何大皇子都背定了,若非程皇后将这事儿压着,捅出去,对于玄凌辉接掌皇位是大大的不利。
至于程简到底是怎么死的?
天知道。
皇后自讨了个没趣,冷笑两声,也不说话,对瑞帝说了声身子不适,在侍女的服侍下款款出了大殿。
见场面有些尴尬,最先开口的竟然是那看了年轻率真的董贵妃。她抬起玉指捻了一块煮的极嫩的牛肉放进瑞帝的碗里,又捻了一块稍小一点放进大皇子碗里,俏笑道:大殿下近来想必也紧张宫中的防卫,焦头烂额了,快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瑞帝自然也顺着台阶下。
玄凌辉看了董贵妃一眼,又飞快开始用饭,似乎颇有些不自在。
这桌珍馐,实在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天色早已全黑下来了。宫中回廊一路灯火通明,太监宫女提着八角宫灯在前引路,贴身侍女躬身扶着皇后缓缓往凤栖宫走。
皇后细长的指甲撩了撩肩上的长发,唇边挂着冷笑:哼,今日那小子还挺狂嘛。
侍女心中一凛,顺着话低声回道:再狂也是翻不出娘娘的掌心的。
呵呵,这话本宫爱听,回去自去领赏。皇后并不常笑,这一笑美则美矣,声音却冷到骨子里。她望见远方漆黑的天空那轮圆圆的月亮,曾几何时,在这同样的月光下,在她的授意下,这沉沉深宫埋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皇后虚眯起黑亮的眸子,玄凌耀,很快,就让你这贱种跟那可怜的母亲在阴曹地府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