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的一天,赵翼才三岁,那年赵凌的第一任夫人刚好过世周年, 赵老太君又给赵凌物色了娘家的一个内侄女, 婚事就定在了年后。赵夔是长子,很多事已经可以看的很透彻,但是赵翼不同,他小小年纪,尚未从丧母的悲彻中彻底走出来。
这一日长公主府设宴, 赵凌难得待在京城, 就带着两个儿子一道赴宴。
长公主是先帝的女儿,还是当今皇帝的嫡姐, 几年前招了武状元公孙衍为驸马,皇帝念其有赵云之才, 几年之内接连提拔, 从北镇抚司千户一路官拜金州卫总兵, 这一场酒馈便是为了给长公主与公孙衍一家送行。
赵凌忙着与官员应酬, 赵夔虽然还未至舞勺之年, 但已经渐渐学会了人情达练的本事,他安静的跟在父亲身后, 必要的时候,会与朝中的官员长者打声招呼,这算是初步的结交权贵。
赵翼说话还不算利索,他虚岁三岁,因着是年底出生,实则也才两周多了几个月。
身后跟着小厮和婆子伺候着,这些人近日时常告诉他,“二公子,侯爷就要娶妻了,您很快就有母亲了。”
这个时候的赵翼还不晓得自己与众不同,即便母亲已逝,他脑子里依旧存着她的音容笑貌,可父亲要娶新妻子了,他怎的就不甚高兴呢?
身边的下人婆子从他记事时便告诉他,他是定北侯府的二公子,可以流血,但不可流泪。
小小的人儿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周遭的压抑。
身边的人无时不刻的紧跟左右,他连个偷偷哭的机会都没有。
昨个儿刚下过一场暴雨,青砖铺制成的地面还有些湿度,赵翼迈开步子在酒馈处绕了几圈,身后的下人怎么唤他,他都不肯理睬。
终于,赵翼寻到了机会,他还小,个头矮小,在桌洞地下钻来钻去之后,当真得了一时的自由。
眼下正值暮春,天色渐晚时,晚霞呈现浅橘色,煞是好看。
赵翼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知道这样的大户人家肯定有小厮把守,他便寻思着往后院走,路过小径时,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入了坑洼之地,溅了一身的水渍。
赵翼没有当回事,这样一场大汗淋漓的跑下来,反而觉着心情舒畅了不少,他想着过几日也跟着兄长一道去校场练武,他知道终有一日,他也将成为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儿。
角门处传来一阵躁动声,赵翼警觉的往那边瞧了过去,就见一肤色如雪,浓眉大眼的小哥哥贼兮兮的钻入了门洞,‘他’还给了守门的小厮一些碎银子,利诱之后,又威逼了一句,“若是让爹爹和娘亲知晓了,我一定让你们好看!”
那两名小厮甚是为难,却还是连连点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赵翼瞧着那小哥哥着实气势骇人,有点像自家的兄长,不过却比兄长生的好看,不像男孩儿,倒像个姑娘家。
公孙月一眼就看到从泥潭里爬起来的小团子。
这小团子也是一身男装,但眼眸晶亮,似乎还哭过,鼻头红彤彤的,唇.瓣艳红,脸颊上虽沾染了污渍,但依旧可见粉白的肤色,如同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